鐵血風塵 第1卷 八
    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盟主之後,一旦暴露了身份,後果將不堪設想。大驚之下,黃山神尼急匆匆將東方雲星來黃山的事告訴了歐陽清,要她趕快於路追趕,歐陽清所乘白馬乃十二年前黃山神尼走訪白羽秀士時由塞北騎回的大宛良駒,腳程極快。如歐陽清趕得及時,或可半路追上東方雲星。神尼囑咐歐陽清,遇上他先不要將她與東方雲星的姻事告訴他。歐陽清應聲順東方雲星的來路揚鞭急追。一路飛馳,知道日薄西山也未見東方雲星的影子。歐陽清心中非常焦急,因為她已知道東方雲星是自己將來的夫婿,而他此時要去的地方恰恰是能夠要他的命的地方。一路急追,歐陽清預感此時的可怕。

    歐陽清以為自己所乘白馬馳行的速度在中原已屬少見,不到半日便已馳出二百餘里,她那知道東方雲星所乘乃是天下少見的寶馬「千里雪」,所以無論怎麼追也總不見影子。心思難道東方雲星走的不是這條道?心急之下,他這才詢問沿途丐幫人物。海內四尊天下聞名,其與丐幫多有交情,尤其是歐陽清與他們更是十分熟悉。所以疑問便知,東方雲星就是由這條道馳向正南。歐陽清又驚又怕,連休息吃飯也顧不上,富有打馬追來。

    此時的歐陽清既驚又怕,驚的是東方雲星竟然馳行這等急速,連自己的大宛良駒也追不上。怕的是東方雲星不知好歹定會先自己一步進入九宮山黑龍澗。一旦身份被人識破,自己該怎麼辦?磁性太急,自己也沒顧得上想師父請教,萬一……歐陽清急的直想哭,陰陽教人物的心狠手辣,歐陽清素有耳聞。東方雲星下山時間不長,江湖知識太少,其武功如何,自己一無所知。但就憑和自己相仿的年齡就可推斷,此去凶多吉少。

    晝夜兼行之下,歐陽清於第三日凌晨終於馳入黑龍澗谷外。九宮山地形複雜,岔路極多。歐陽清不識路徑,又趕上大雨傾盆,於是只得憑著一股緊迫感冒雨拉馬進山。

    盡得谷內,四顧遠近,哪有東方雲星的影子。正心焦之際,忽聽左側山崖下傳來馬四之聲。遂提韁馳去。遠遠看見見一匹白馬馳下山梁來到河谷之上。一看馬上無人,歐陽清眼前一黑,險些昏暈過去。不及多想,歐陽清由馬背上飄身而上,直至洞口。一望之下不由大驚失色。彼時正值東方雲星吸入毒霧,閉目等死之際。於是歐陽清放出雪鷹,啄傷殷天洪,救下東方雲星。

    她知道東方雲星多半暴露了身份,黑龍幫內高手如雲,一旦在被發覺,萬難脫身。因此急引東方雲星馳離九宮山險地。

    此時二人投宿的客店證實丐幫浙北分舵專門為查探陰陽教而設置的一個聯絡站。所以比較起來相對安全一些。感覺安全一些以後,歐陽清急火攻心,居然忘了黃山神尼不讓她暴露二人的關係的囑咐,將數日來極度的驚恐與怨憤一股腦兒發洩出來。

    她原想既然自己自幼與他定下姻盟,東方雲星總應該多少知道一些,總不至於一無所知吧。自己數日來既驚又怕,冒死相救。他東方雲星在怎麼說也該好好謝謝自己,至少也得好言相慰,與自己相認吧。誰知他看上去卻就像一無所知,還倒來問自己因何得知他昨夜遇險。這樣看來倒是自己死皮賴臉自作多情一般硬往人家眼前靠似地。說白了就是人家根本不領這份人情。

    歐陽清自幼性子執拗驕矜,有時連其師父黃山神尼也無奈何。乍逢這等驚嚇,不由亂了方寸,只顧怪怨東方雲星薄情,卻不知到了此時她自己猶是白紗蒙面,東方雲星不識真容自然不敢冒然相認。加上對自己與歐陽清的姻事一無所知。他自由遂師父隱居賀蘭山,除了葉紅霞以外,還未如此近距離接觸過任何一位同齡女子。今見歐陽清這等摸樣,一時懵懵懂懂,顯得無所適從。只不過方才店小二叫這女子歐陽女俠,這才似有所悟。

    好一會兒,歐陽清的心情才漸趨平靜。東方雲星忍不住上前拱手謝道:「歐陽女俠相救之恩,東方雲星永世不忘。在下乃賀蘭山白羽秀士弟子,如日後女俠有事相喚,在下赴湯蹈火,絕不敢有辭。」說完躬身一禮。

    東方雲星喚歐陽清歐陽女俠是由店小二口中得知她複姓歐陽,所以一次為稱謂。哪知這句話恰恰又被歐陽清誤解。剛才他還問自己尊姓大名,現在卻怎麼又知道自己複姓歐陽?難道他由生了見異思遷之心?想到此歐陽清順手一抹,揭去蒙面白紗。兩道深入骨髓的目光冷冷地盯著東方雲星。

    東方雲星一望之下不由俊面一熱。他並非貪色之人,就連葉紅霞那等姿容也沒用令他動心。但此時他卻被歐陽清的美驚得呆呆發愣。葉紅霞世間美女,她的美就如一朵嬌艷的桃花,英爽外溢;與葉紅霞想比,歐陽清就宛如一枝珍貴的白蓮,清麗出塵。他努力搜尋著兒時的那絲記憶。終於認出,眼前這位孤傲的冷美人兒就是與葉紅霞同去賀蘭山的那位成天哭鼻子,彷彿人人都欠著她東西似地清兒。那個梳著兩隻羊角辮,成天和自己與霞兒鬧彆扭的那個小丫頭。

    望著東方雲星那傻愣愣的樣子,歐陽清微微一笑道:「你在看什麼,難道不認識我了?」眼下不無責備之意,就連她那令人不易覺察的微笑,也僅僅是短短一瞬,隨後便有迅即恢復了那種原有的執矜。

    見到自己的同門師妹,東方雲星卻怎麼也難以高興得起來,反而感到一種莫名的失落。他此時心裡雖然為自己能夠脫險而感到幸運,同時也為與昔日的小師妹巧遇而激動,但她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一絲當初與葉紅霞相逢時的那種衝動與歡悅。相反,他卻因歐陽清的冷漠和驕矜而倍感拘束與不安。

    看到東方雲星的那種拘謹摸樣,歐陽清感到好笑。卻是她此時心裡也感到異常驚喜。東方雲星不但相貌英武俊朗,而且武功驚人。試想以岷山毒龍殷天洪那等身份,激戰半夜居然沒能將他制下。最後在自己雪鷹的幫助下還劍削其左臂,可見其的確如師父所說,稟賦世所罕見。對此,歐陽清自然芳心激盪不已。

    歐陽清自豪之餘,臉色卻仍是一副不冷不熱:「你……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你……你是清兒妹妹。」東方雲星呆呆地望著對方,滿心喜悅卻怎麼也表達不出來。

    「少俠,前往黃山,向來並不是去遊山玩水的吧?」歐陽清似乎對東方雲星的豁達非常不滿意,所以這話略帶嗔怪。

    「在下這次拜訪黃山,是要向師叔面交一封書信。」說道這裡,東方雲星忽地想起黃山神尼要他遇到歐陽清時交與他的書信。於是懷中取出,雙手交給歐陽清道:「師叔要在下遇到歐陽女俠時將這封書信面交歐陽女俠。」

    歐陽清粉面微紅,自己下山時師父將自己與東方雲星自幼定姻之事告訴了自己,並說東方雲星不久下山之後,定將來黃山與自己相認。所以她並未伸手去接。好像已經猜到信裡的內容似地,鳳眼一掃儀態恭敬的東方雲星說道:「這是師父個我的,也是給你的。你不妨打開看看。」

    東方雲星正色道:「這是女俠師傅所囑之事,在下不便偷看。」

    「歐陽清玉手輕搖道:「我已說過,這封信也是給你看的。但看無妨。」

    東方雲星將信將疑地拆開信封,翻開一看,之間心中寫到:

    清兒:

    爾下山已有時日,惦切!

    十二年前與你定姻的東方雲星已來過黃山。為是要他北上黃鶴樓與你相會,望你助他完成下山任務。但你林師伯暫時不讓挑明你們之間的姻事,以免他荒廢學業,望你切記。

    江湖險惡,爾當凡事三思。萬勿使東方少俠有任何閃失,東方少俠武功已具初成,但生性好強。所以爾切記勸他不要多事。

    東方少俠眼下尚不知其身世,望你凡事小心,待其武功大成,到了殺父之仇以後,為師再與你林師叔為你二人完婚。

    切切!

    師不具名。

    閱畢書信,東方雲星不由心中大疑:難怪自己初上黃山時,黃山神尼似極偏袒自己徒弟,要自己專程於她見面。並備言其執拗任性,要自己曲意寬容云云,卻原來自己與她竟讓由此一場緣故。就已歐陽清赴九宮山黑龍澗冒死相救這一點上看,這事多半是真。

    但是,自己自幼隨師父在賀蘭山學藝,十數年來為何一絲不知?此事實在太多蹊蹺。不過以黃山神尼那等身份,當不會言虛。有歐陽清的言行猜測,其葉多半已經得知。但黃山神尼此事卻要她暫時保密,她卻糊里糊塗讓自己拆開看了。可見其並未將自己當作外人。只是她眼下大錯特錯,錯解了其師之意。還以為師父要她與自己相認呢。

    閱畢以後,東方雲星手執書信,頗覺為難。如立即將此信交給歐陽清,當她看到自己誤解了師父原意後,定不知有多難堪。當著自己的面又該如何了結。但如果不讓她看,自己又該向她解釋?猶豫之間,東方雲星難為情地望了望歐陽清。

    恰巧此時,歐陽清也正俏目含情地偷偷望著東方雲星。四目相對,二人忽又同時避開。扭捏之色,實難言表。東方雲星吶吶不知所言,而歐陽清粉臉上也飛起一團紅暈。纖手不住地撫弄著肩上雪鷹的羽毛。只是那張淡雅的粉腮之上,始終掛著一種讓東方雲星老覺著不舒服的傲氣。令他心中忐忑不安。

    此時的東方雲星心中矛盾極了。他既不想讓歐陽清在自己面前難堪,更不願主動向對方表白。在他心裡,十二年前那個執拗任性的小丫頭的蠻橫無理與「不合群」一直無法抹掉。而今她既然已經知道魚自己有百年姻約,還是這般一副孤芳自賞、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樣,這實在令東方雲星難以接受。他暗暗感到,自己與眼前這位看似驚艷絕美的冷血美人兒中間有一道也許難以此生逾越的鴻溝,令惹尼古丁可望而不可即。

    困惑之下,東方雲星有不由想起與自己有黃鶴樓之約的師姐葉紅霞來。暗思:自己的未婚妻為何就不是霞兒姐姐呢?

    歐陽清此時也是非常激動不安。他原以為東方雲星看了師父給自己的信之後,一定會欣喜萬分。自己雖然並不喜歡輕佻男子,但最起碼也得與自己說說情話,哪怕一同回憶一番在賀蘭山戲玩時的兒時笑話也行啊?要知道,自從師父將這件事告訴自己以後,自己為了幻想於他在一起時的時候,花費了多少心思?就連定情的香囊都為他準備好了。自己未曾見米昂就先救了他一命,他身為賀蘭山的弟子,應該懂得知恩必報,總不至於使自己在他的面前顯得自作多情或過分下賤吧?又何況,自己初次見了他,就覺得非常滿足,為此還高興好一陣,誰知他卻這等冷酷。

    二人沉默了好一陣,歐陽清忽地又羞澀不安中生出一個不祥的念頭:待自己這等淡漠,難道他心中已另有他人?要知他雖師父深山苦修十多載,初出江湖,自然對兒女情事趨之若鶩。諾大江湖,豈無多情女子以身輕許?東方雲星不諳世事焉有不上當的道理。想到此,她忽地粉面一寒道:「你為什麼不說話,難道歐陽清不配麼?」

    歐陽清這句話問得可算非常不容易。作為一位生性執矜的高傲女子,堂堂黃山神尼的弟子,他能說出這等違心的話,可算是盡了極大努力。

    東方雲星一時大窘,連忙搖搖頭道:「不不,在下不是這個意思。歐陽女俠天資麗質,況又身為高人之徒。在下豈敢有不屑之心?只是在下……」

    「只是什麼?」歐陽清打斷了東方雲星的話:「只是,你心中已另有他人是吧?」歐陽清說完,一張俏臉頓時佈滿襲人的寒氣。

    要知歐陽清除了性情高傲之外,還多次注重自己言行。自從由師父口中得知與東方雲星的姻事之後,便極少與同齡男子來往。今見東方雲星風采俊朗,儀表堂堂,愈堅潔身之心。他自然不允許自己的未來夫婿沾花惹草,朝三暮四。

    人的感情永遠是自私的。尤其是情竇初開的自律型少女,而歐陽清則是這類女孩子中的佼佼者。既然自己命裡注定是東方雲星的未婚妻,那麼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允許自己的男人不忠於自己。這是她堅守的哲理。

    然而,歐陽清又哪裡知道此事東方雲星的心事。自下山來屢受人恩,作為一位自尊性奇強的高人之徒,他的心緒一直很亂。他的言行幾乎到了自己處處無法自主的地步。加上剛剛抵制自己淒慘的身世,這令他幾乎連自己的秉性也無形中變了許多。所以對這種本就將信將疑的事情愈加困惑不已。

    當然,也許更為重要的是葉紅霞在他心裡已經佔據了極為重要的份量。他承認歐陽清的美勝過葉紅霞,但其的心胸遠不及葉紅霞那等豁達寬厚、平易近人。東方雲星本來就對黃山神尼與歐陽清存有成見,單憑片言隻字自然不可能令他改變初衷而令自己曲意逢迎永遠看她的這張冷面具。耳邊又聽到歐陽清這咄咄逼人的話語,一時頗覺很那為情。但人家剛剛救了自己,自己有豈能出言反駁令對方嗤笑自己賀蘭山門下不懂人情禮數。為此他雖然心中委屈但也不便當面發作。於是只得正色解釋道:「歐陽女俠,我們二人雖然小時相識,但那時終是年幼無知。今日萍水相逢,在下盛覺榮幸。女俠昨夜相救之恩,東方雲星以刻骨銘心。至於我們二人自幼定親一事,在下實在一無所知。就算確有此事,在下也需得到家師允諾,方可相信。來日方長,你我自幼相會之日。關於女俠問及在下手否已有他人之說,請恕在下無可奉告。東方雲星雖然初出江湖,但也懂得潔身自律。女俠視乎無須過問。在下身負殺父擄母之仇,豈兒女之事可替代?日後女俠如有相招,東方雲星雖萬里赴死亦不足惜。在下身外尚有要事,如女俠再無他囑,就此作別,我們後會有期。」東方雲星說完,深施一禮,便向門外走去。

    剛到門口,耳邊傳來一聲嬌喝:「站住。」

    他不由停下腳步,回身說道:「歐陽女俠還有何事吩咐?」

    只聽歐陽清冷冷說道:「歐陽清原以為,堂堂白羽秀士的高徒,赫赫武林盟主之子,定當曉通事理,光明磊落。沒想到卻是如此薄鄙之徒。只怪恩師當初沒能看清你這個小肖之徒,如非恩師成命在身,歐陽清就傻了你這個負情之人。歐陽清發誓今後永不見你,你給我快滾。」東方雲星聞言也不由冷冷說道:「歐陽女俠息怒,東方雲星雖然慮事不周,但也自信沒有做過對不起女俠之事。『負情』二字,實不敢當。至於今後,悉聽尊便。東方雲星一介草莽,也不敢輕生攀桂奢念,告辭了。」說完,將手一招,剛才閱過的那封書信竟就如雙手托住一般平平地飛至歐陽清面前的茶几上。然後,跨出大院,順路疾馳而去。

    東方雲星一怒而去,屋裡的歐陽清越想越氣,沒想到東方雲星竟然如此不盡人情。師父還千叮嚀萬囑咐要自己保護他,誰知他……歐陽清愈覺非常傷心,不由再次伏案痛苦。院外小二也都聽到,只是知她性子,不敢進屋相勸而已。

    好半晌,歐陽清才止住哭聲。獨自一人不由暗暗尋思:東方雲星到底為什麼這樣無情。難道自己錯了不成?論說他自知身負殺父擄母之仇,當不會有暇再幹不恥之事。

    心念一動,她的目光不由落在東方雲星留下的師父那封書信之上。細細一閱,不由暗自懊悔不跌。原來師父要自己對此事暫時保密,自己卻陰差陽錯,硬要東方雲星看了,同時還逼他當面相認。這豈非違背了師父的本意嗎?自己半年前下山之時,師父就告訴自己這件事,還說等東方雲星下山後,要自己與他結伴同游,加深瞭解。本來自己以為他也已得知此事,卻不知林師叔對他一直守口如瓶,以至於至今他還一無所知。直到看到師父的書信。但單憑一紙書信的確難以讓他當即貿然相認。東方雲星身為林師叔門下,其性情定然和自己這般孤傲。自己一氣之下斥他負情一定憂傷他的自尊。想到這裡,歐陽清越覺自己太過心急,一時既後悔有心急,也更加怨恨東方雲星的絕情。

    但是,現在東方雲星已經暴露身份。師父所囑豈能違背?再說,在自己與他還沒有斷絕關係之前,他仍舊是自己的未婚夫婿,這已是鐵板釘釘的事了。一旦它再真的有個好歹,師父面前自己有如何交待?可如果自己硬與他同行,若果如師叔之言,荒廢了他的學業,自然要誤大事。不過,如自己死皮賴臉硬隨於他,他豈不更加認為自己自作多情,自己又豈非自討沒趣?

    一番左思右想之後,歐陽清終於打定主意,暗中跟隨東方雲星,一則設法保護他的安全,二則他要看看東方雲星身邊到底有沒有他人。主意一定,歐陽清當即修好一封書信,告知師父自己已助東方雲星脫險。眼下要與他一同除外辦事,不老掛念云云。將信託與店中朋友送往黃山。而她精心易容,則女扮男裝,攜雪鷹與布籠之中,上馬向東方雲星馳去的方向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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