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笑聲極其冷冽,尖銳異常。再加上洞內回聲,更令人無法忍受。饒是東方雲星內力極高,也還被震得耳鼓發疼。
笑聲越來越高,最後連洞頂沙石也為之簌簌而落……
笑聲剛停,便聽見一種陰森無比的話聲由洞內不遠處傳來:「小娃兒武功不錯,膽子也蠻大,只可惜十年功夫白下了。白羽秀士十載心血今夜便要付諸流水。」
聽到笑聲,東方雲星立刻大吃一驚,他知道自己剛才練習劍法肯定驚動了黑龍澗內隱藏的高手。於是不容轉念,只得運功抵禦那怪異的笑聲。此時又聽得來人居然一語道破自己身份,他不由得遍體打了一個寒顫。他是在想不到自己的身份如此快就被人識破。一想到這裡原來就是黑龍幫幫會之址,按照黃山神尼的推測,黑龍幫餘眾已被陰陽教收買,東方雲星馬上變意識到,自己此時已經陷身於一個極其可怕的境地。
但是,他畢竟身負奇學,雖然心驚,但還是機警地問道:「閣下何人,為何不現身說話?」
洞中男人依舊喋喋怪笑道:「老夫不出去,你也插翅難飛,因為今夜就是你的死期。何況,你的一切行動都在老夫眼中。」
東方雲星厲聲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隱匿於此?」
洞中又說:「憑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娃娃,派不配問老夫這個。不過你已是將死之人,讓你去想你死去的父親傳個話也未為不可。老夫殷天洪,江湖人稱『岷山毒龍』。你的八卦功夫遂已學成,但仍不是老夫對手,中難逃老夫之手。想為你哪屈死的老父報仇,來生再說吧。」
聽了對方的話,東方雲星愈覺心驚,自己下山之前,師父已將中原黑白兩道高手詳盡介紹。其中就說起過這個「岷山毒龍」殷天洪。這殷天洪原本是川陝一帶的黑道盟主,誰知卻隱匿於此。當下問道:「你既是川陝黑道盟主,卻又為何在此?」
「老夫早已說過,你不配想老夫發問。看來只有來生打聽了。」說完那人又是一陣狂笑。
東方雲星佯怒道:「老匹夫,如你再不出來,小爺我就要走了。」說完便向洞口走去。
「走,哪有那麼容易?」狂笑聲中,一條黑色人影無聲無息地飄落在距東方雲星不到兩丈之地。令東方雲星吃驚的是,此人端坐平飛,卻絲毫不帶一絲風聲。而且剛一出來,他便感到洞內冷氣襲人。
這人身材短小,骨瘦如柴,一件黑袍將自身遮得嚴嚴實實。
東方雲星心想,此人在黑暗之中便將自己在洞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武功高得實在可怕。但事已至此,後悔無用,除了拚死一搏更無他法。於是當下運足八卦神功,恃立於殷天洪面前。
誰知此人並不動手,而是將雙掌平放於雙膝之上,蒙面黑紗之中突地射出兩股綠光,至此東方雲星雙目。
東方雲星明白這是江湖上春說的「雙目奪神大法」,他在少林寺就領教過銅心禪師的這種功夫,所以,並沒多想,當即放開眼神想哪兩道綠光迎去。
一觸之下,他立感不妙。只覺得雙眼就如針刺一般難受,幾乎流出眼淚,於是急忙收回眼神,垂手閉目,調勻呼吸。
殷天洪道:「能接下老夫奪神大法,你小娃兒算得上習武良才。但你已發現此山秘密,老夫便不容留下活口。你是自行了斷,還是要老夫親自動手?反正這裡久無人來,也不怕任何人將你的死法告訴別人。」
東方雲星此時已經鏡明,此時想逃已經萬萬不能。眼前唯有放手一搏胡忽可逃生有望。如此一來他又感到輕鬆了許多,週身內力驟然凝聚。心中暗思:既然異常惡鬥已無法避免,陳此人還未動手,自己為何不再激他回答自己幾個問題呢?想到此他佯作無奈地問道:「在下一死何憾,可惜臨死以前還有幾個疑問尚未弄明,是在讓我死難瞑目。」齊聲極是淒慘。
殷天洪似是心中一動:「人之將死、其言亦悲。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小娃娃孩提之童,有能有何令你難以瞑目之事?」
「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嗎?」東方雲星祈求的目光望著殷天洪問。
「反正你已是將死之人,老夫就成全與你,這只怪你投錯了娘胎,偏偏就是東方亮的後代,不然的話,老夫還真的捨不得殺你。有何難事,儘管講來,老夫所幸送你個人情。讓你安心去找你的父親。」
「陰陽教是否就是黑龍幫?」東方雲星直奔正題。
「也不全對。只是黑龍幫內四十餘名幫徒加入了陰陽教而已。」
「這裡可就是陰陽教教會?」
「不錯,但教會在內山腹地,離此地還遠。」
「十五年前涉海我父親的兇手是否黑龍幫與陰陽教人物?其中也有你對吧?」
「只對了一半,當年老夫並未前往九仙山,只是在中途接應。」
「黑龍幫為何要殺害盟主?」
「無可奉告。」
「那我母親可還在這山中?」
「不錯,只是你已難以見到。」
「玄武門門主葉大俠想必也是陰陽教所害了?」
「不錯,殺他的就是本教白蟒澗主靈蛇道士。」
「你在陰陽教內事什麼人物?」
「本座乃外山總管。」
「看來這裡就是陰陽教通往教會的入口了?」
「不全對。入教之路共有三條。這裡是其中之一,不過膻中奇陣連環,機關密佈。就算你進得去,也出不來。小娃娃廢話真多,老夫的耐心是有限的。」
不等殷天洪說完,東方雲星冷喝一聲,左掌拍向洞口白馬,右掌將八卦神功運至七成,猛然向殷天洪擊到。他自知絕不是殷天洪對手,所以要先發制人,一試對方身手。也想算一下這場搏鬥能有幾成勝算
八卦神功乃天下奇功,已經發出便猶如天崩地裂一般。勁風到處,已故巨大的狂飆向任在端坐的殷天洪捲到。那白馬也善解人意,知主人有難,長嘶一聲,衝出洞口,向山下馳去……
眼看那道掌力就要捲至殷天洪身側,只見她身子微微一側,左掌輕輕揮出。頓時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冷風向那八卦掌力迎去。
「轟」的一聲,東方雲星被震得身軀連晃,而殷天洪僅是微微一震而已。
此招一過,高低立判。東方雲星挾七成內力雙手發力,而殷天洪卻是端坐於地單手一揮,可見二人武功相差太遠。
一擊不勝,東方雲星再度出手。這一次他將內力運至八成,並參入了剛剛學會的黃山神尼的無極神功第一層「隔空蝕物」功法,之間掌力吐處,霸道顏色各異的光華仔建立的嘯叫中驟然射出,情勢極其駭人。
殷天洪固然自信眼前這個看上去未及弱冠之念的「小娃娃」絕不是自己對手,但眼前的掌力實在威力過大,不容他輕視。於是當下,電閃而起,同時雙掌猛地拂出,兩道更加冷冽的至陰掌力滾滾湧出。
而立相交,洞中塵沙飛揚。洞頂石壁「卡卡」作響。殷天洪在掌力轟鳴之中身形搖晃不已,而東方雲星也被真出一丈以外,方才拿樁立穩,喉頭一鹹,險些突出一口鮮血。
由第二招看來,二人的武功強弱又發生了變化。這一招東方雲星將內力運至八成,而殷天洪也是全力而發,也還被震得搖晃不已,而東方雲星也才是被真出一丈而已。
一時之下,東方雲星已經心中有數。就算自己一時無法逃出,但對方要想將自己除掉,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然而,山內定有其他高手,萬一驚動,後果可想而知。如今之計,只能速戰速決,忽能僥倖脫身。心念至此,神功大振。內力如潮,滾滾而至。再度和身撲上,純粹是硬接硬拚。惡戰之際,他並沒有忘記將身體漸漸移向洞口。
殷天洪似已知道他的用意,陰笑一聲:「小娃娃還想逃走不成?」說話之間,掌指之間立有十數道黑氣騰騰流瀉而出,雙掌連揮之處,一團黑氣已向東方雲星滾到。兩招已過,殷天洪便知道自己校刊了這個「小娃娃」,所以此時再度下手,已不容情。
東方雲星知道黑氣有毒,只得邊出掌應付邊雲自身內力護體。但見週身光華四射,罡風所及,黑氣紛紛四散開去。同時雙掌翻飛,二人掌力頻頻相交,每每以硬碰硬,發出不絕於耳的轟鳴。頓時洞內飛沙走石,加上洞內回聲,情景駭人不已。
拚搏多時,殷天洪心中開始非常急躁。原想輸著之內便可以將東方雲星擊成重傷。誰想對方年紀輕輕,內力竟如此之強,看上去居然毫無衰竭之象。而且還不怕自己成名掌毒,是在令他心駭。
東方雲星卻是越戰越勇。他先前一則過於緊張,二則懼怕殷天洪的掌毒,所以交搏之間不免顯得手忙腳亂。此時他忽地想起身懷葉紅霞的避毒珠,於是頓時精神更加振奮。再不懼怕,雙掌一錯,兩道大力交替掃除,殷天洪愣神之際竟被擊得連連後退數步。大驚之下,只聽他一聲大吼,黑氣之中竟然噴出一蓬黑色水珠,密密層層地向東方雲星灑至。
東方雲星奮起神功,雙掌疾揚。八道光華陡漲數倍,將那水珠盡數化於罡風之中。
然而,他沒有想到,呼吸之際他忽地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立時,渾身一軟,眼前一片模糊。週身光華頓時收斂了許多。而殷天洪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卻由黑氣之中猝然擊倒。東方雲星再要反擊或避開,卻感到一件力不從心。
此時,生死一再呼吸之間,萬般危急之時,驀然由洞外傳來一聲尖利的鳥叫,隨即一道白光有洞外電射而入,逕直擊向那團黑氣。殷天洪一愣之際,左目立感痛似鑽心。大叫一聲,伸張便擊向那道白光。
掌力未及吐出,殷天洪突聞一聲令他心血翻騰的清嘯。東方雲星手中已多出一柄寒芒四射的寶劍。劍光繚繞之處,殷天洪擊向白光的左臂已經飛出一丈遠近。而殷天洪人如一縷青煙飄入洞內,消失不見。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幾乎令東方雲星難以相信。仔細一看,原來那道白光是一隻提倡約一尺有餘的百鳥,通體雪白,喙如倒鉤,爪如鐵撓。那鳥只是一閃,便已飛出洞外。
剛才白鳥激動雖止一瞬,但已足夠東方雲星運息換氣,所以他才得以拔出新寶劍,一擊得手。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正心驚間,洞外人影一閃,一位白衣蒙面人已飄然進洞。他匆匆地望了一眼衣衫狼狽的東方雲星和殷天洪遺失地上的殘臂之後,低聲急呼道:「快走。」說完當先飄出洞外。
東方雲星此時也已意識到了什麼,於是也飄身出洞,追隨白衣人掠下山谷。白衣人身形未落,手指含於口中發出一聲哨音,原來低頭吃草的兩匹白馬飛奔而至。白衣人身形不變,飄上馬背,姿態極是婀娜,輕功竟然極高。當下他不敢多想,飛身上馬,隨那白衣人一同馳出山谷。
一路之上,白衣人一聲不吭,只顧揚鞭催馬,其所乘白馬腳程極快,居然與東方雲星的千里雪跑個並駕齊驅。哪知剛才救下自己的白鳥,此時也穩穩當當地立於白衣人左肩之上,一動不動,竟顯出不凡的定力。
天色微明,二人已馳出百里之外。白衣人回頭望望身後並無人追來,這才鬆開馬韁,讓馬放慢速度。
東方雲星大惑不解,這白衣人因何得知自己涉險?那白鳥又是何物?剛才聽他聲音,定然是個女子,莫非……
東方雲星有心相問,但白衣人看似根本就不想和他說說話,於是他也就不便多問,直到日已傍午,二人才馳入一處不笑的村鎮。東方雲星大概估計,此處距九宮山黑龍澗至少已有三百里之遙了。
白衣人看似道路極熟,東拐西彎,將東方雲星帶到一處極是隱秘的客店。二人下馬進入店門,兩匹白馬已是大汗淋漓。這時小二迎出,見到白衣人頗覺驚訝,口中問道:「歐陽女俠,你這是……」
「不勞多問,這白馬已經跑了三百多里,請朋友好生照料。再給我找一間乾淨的房間。」白衣人吩咐道。
聽了小二的話,東方雲星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正在遲疑之際,小二已將他們二人帶到二樓一間最裡面的房間。
二人剛進房間,東方雲星們還沒有帶好,白衣人便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只說了一句:「你好大膽子,嚇死我了你……」言畢,竟然伏在桌上低泣起來。
這一下,倒把個驚魂未定的東方雲星弄個雲裡霧裡。此時,他還不敢確信對方的身份。但既然冒死相救,定然有因。於是他畢恭畢敬地施禮道:「請問女俠尊姓大名,因何知道在下遇險?」
「你自己做得好……好事,要……要人家陪你擔驚受怕。」白衣少女仍在不停地抽泣,就連話也無法說得完整。可見,她實在嚇得不淺。
東方雲星更覺奇怪。從白衣少年冒死相救這一點看,對方一定非常瞭解自己的行蹤和情況。似是專程前往。但她因何又說陪自己擔驚受怕呢?就算她真的是黃山神尼的徒弟歐陽清,也談不上陪自己擔驚受怕呀?東方雲星一時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呆呆地望著對方那依舊在起伏的雙肩,久久說不出話來。
東方雲星猜的沒錯。這白衣少年的確就是黃山神尼的弟子歐陽清,江湖美號「雪鷹麗人」。
原來,東方雲星辭別黃山以後,歐陽清不到半日也回到黃山戲霧庵。對其獨自歸來,黃山神尼頗覺意外。因為按時間估計歐陽清定能與東方雲星相遇。但詢問歐陽清,她卻全然不知。黃山神尼立感不妙,她記得東方雲星曾問及自己陰陽教的教會地址,而自己隨意之間並未細想就告訴了他。出了黃山大道共有兩條岔道,一條直達黃鶴樓,另一條則拐向東南,可以到達九宮山。歐陽清既然沒有遇到東方雲星,那他多半是拐向東南去了九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