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氣氛一直維持到了第二日早晨,才總算緩和下來。
同床共枕,兩個被窩,一早醒來,山中空氣清新,他也醒了,坐在床上看書。
「醒了?」
他語氣平淡,好似昨天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暮雲桑淡淡應一聲:「嗯!」
並不想搭理他,但是她還指望著他帶她下山「放放風」呢。
而且昨天,雖是他蓄意挑釁,可她也確實有些過激了。
這樣的行為,她自己都覺得幼稚,她越發的激動,就越發的印證了他的話,她還忘不了他。
她表示,以後,無論如何,關於北辰默風的事兒,她都要淡定,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把這個人,剔除出自己的心去。
所以昨天的事情,他當做沒有發生過,她也既往不咎。
之後就是相安無事的起床,洗漱,戴假臉,出發,短短也不過半個時辰,當暮雲桑站在人來熙往的京城鬧市,心裡是難言的激動啊!
有一種終於回到人間的久違感。
東南形勝,京城都會,自古繁華。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這就是古代的街道,倒和她想像的相去無幾,不過更是要繁華一些。
魔君帶著她,俊男美女穿梭於市,自然引人紛紛側目,走過鬧市,前頭有一個酒館,魔君先進了去,暮雲桑隨在後面。
一進酒館,鼻翼間充盈的就是一陣馥郁的酒香,古代的酒,都是頂頂純的,就算沒有品酒,光是這香氣,就已經讓人醉了幾分。
及至上了樓,是一派熱鬧景象,幾張桌子,人滿為患,仔細看這些來人的衣著打扮,並非尋常酒徒,一個個身著綾羅綢緞,身邊都伺候著青衫小廝,看模樣,非富即貴,而其中一人,更是吸引了暮雲桑的目光。
那個人初見有幾分熟悉,仔細一回想,不正是那鴻臚寺的少卿天印。
那日她穿著寢衣寢褲衝進德陽殿的時候,他們正在拜見北辰默風,雖然是匆匆一瞥,但是因為這個男子站在最前面,所以她稍微多看了一眼。
她看書,過目不忘,對人,亦是如此。
這個時辰,大約是剛下朝,他倒是悠閒,朝廷命官不用處理公務,一下朝就來喝早酒。
因為也算是認識,所以她不由多看了幾眼。
那天少卿,大約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順著尋來,落在她臉上,兩廂交匯,她已經別開了眸光,而他也只是稍稍眼底閃過一分驚艷,隨即也收回了目光。
酒館二樓的男人,都和天少卿一樣,看她的目光幾分驚艷,她才發現,偌大一個二樓之中,從伺候的小廝到酒館的小二到這些公子哥,皆是男人,她是唯一一個出現的女人。
不知道這酒館裡是在進行什麼聚會,大家好像都互不認識並不攀談,可是這些人的身份卻好像都很尊貴一樣。
他們上去的時候,靠窗還有一張桌子,落了座,小二立馬上來招呼,笑容滿面。
「兩位客官,是要麻風酒呢,還是要軒轅酒。」
麻風酒,軒轅酒,什麼東西?還有這樣怪的酒。
而更怪的是,小二問兩人話的時候,其餘桌子的酒客,都明著暗著在朝她們這邊看,隱隱中,有殺氣。
「價錢如何?」
魔君不像是會缺錢到如此斤斤計較的人,暮雲桑感受著那股漸漸濃烈的殺氣,明白了,這酒,恐怕沒這樣簡單。
天少卿也在,這裡頭另外的人,大約不乏朝廷中人。
和朝廷牽扯在一起。
麻風酒,軒轅酒。
麻風麻風,軒轅軒轅。
她忽然就像是明白了什麼,嘴角急不可見嗤笑一聲,這些黨眾,對北辰默風還真是不太厚道,居然給他起了個麻風的代號。
魔君大約也是知道這兩種酒意味著什麼。
小二沒想到他會這樣問,一時之間倒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魔君見他不答,又笑問道:「他們都喝的什麼,我聞著甚香。」
小二眉心幾分冷峻下來:「客官你懂不懂這兩種酒?」
大約以為魔君只是個來喝酒,顯然小二也是北辰逸軒一派的,而這個派系裡的人,都知道麻風酒為何,軒轅酒又為何。
他見魔君面孔生,說的話也生,所以有了要趕人的意思。
酒館,北辰逸軒似乎很喜歡把大本營設在酒館,要是她沒記錯的話,芷江往東第一座城鎮上的城南酒館裡,也是北辰逸軒的人。
不過隱於市集,倒不乏是個障眼的法子,他這樣選擇,倒也不無道理。
魔君聽小二問他懂不懂這兩種酒,笑起來:「自然懂,麻風酒,指的是當今太子北辰默風。這軒轅酒,當然是指的當今恭親王北辰逸軒了,是嗎?」
此言一出,樓上殺氣更濃,甚至有人已經開始動武器,卻見魔君雲淡風輕的掃過店小二的臉:「來一壺麻風酒吧!」
暮雲桑其實一點都不害怕這些逼近了殺氣,風裡來雨裡去的,生死經歷的還少嗎?這種場面對她來說,完全是習以為常,無非是兩個幫派掐架而已。
不過她倒是很好奇,為何魔君會在北辰逸軒的地盤,如此囂張,照理說,北辰默風是他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沒道理如今點了個麻風酒的啊!
殺氣開始迫近,店小二手裡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柄匕首,明晃晃的朝著魔君襲來。
店小二的動作已經是極快,可是魔君卻根本沒有動,那匕首卻也沒有傷害到他分毫。
若是說夜鬼的行動已經到了影子分身的地步,那魔君,根本就是個幻影,分明店小二招招狠毒凌冽,他卻悠然顧自己喝著茶,看似一動未動,但是如果放慢鏡頭,肯定可以看到他的躲閃。
這武功,大約也只有現代技術的慢鏡頭能夠讓人知道店小二每一招都落空的真相了。
暮雲桑也好整以暇喝起茶來,身後,有凌冽的風襲來,她卻無動於衷,因為她知道,就算她什麼都不做,她也死不了。
果然,那呼嘯的風還來不及靠近她的後背,就聽見背後一聲慘叫,依舊不見魔君動手,可是那個襲擊她的人,卻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抽搐痙攣了一番,再無動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