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不知道,此時一襲溫婉柔紗的妻子正躲在巍峨城樓之上,目送他金戈鐵馬的身影。
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對腹中孩兒道:「你阿瑪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如絲的烏髮迎風而起,右邊耳後的一縷髮絲還留有絞過的痕跡。昨夜溫存過後,她悄悄起身,剪下了一縷頭髮,紅絲纏繞,塞進了傅恆隨身攜帶的妃色荷包,就如自己與他同去一樣。
一朝得寵,冠絕六宮的馨嬪,此時正搭著卞湘兒的手,一件件把玩著天子御賞。各式的珠翠寶飾,綾羅綢緞幾乎將啟祥宮堆的滿滿。鑲著瑪瑙的純金護甲撫過錦緞,揚眉一笑,對殿中一眾宮女太監道:「這些好料子,你們都拿下去分了吧,做幾身好衣裳,也讓宮裡頭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長長見識。」「奴婢謝娘娘恩典!」
面對滿堂伏跪在地的宮人,馨瞳第一次享受到了手心向下,施捨別人的快感,這,只是成功的第一步,她斜睨了一眼嬪位上的印綬,甚是不屑地撫過,總有一天,我握在手中的,會是這後宮至高無上的印綬。
卞湘兒提醒道:「娘娘,按照慣例,您今日該去長春宮向皇后娘娘請安了。」馨瞳聞言便面生嫌惡,「入宮至今,本宮暗度陳倉,今日終究還是要面對這位中宮了,她,想必是恨本宮入骨的吧。」湘兒有些擔憂:「娘娘,讓奴婢為您換個清爽些的髮髻吧!」
馨瞳知曉她心中所想,笑言:「不,本宮喜歡這個髮髻,富麗華美,貴氣逼人,你去屋裡將本宮那支碧璽取出來,本宮要簪上它去給咱們皇后娘娘請安!」「可是娘娘···」
她極是狡黠地一笑:「本宮若故作素雅,皇后必然認定本宮的居心叵測。可若是我盛裝而去,則會令她卸下防備,認為本宮不懂得人情世故,與皇上的夜會相逢,也只是偶然。」卞湘兒聞之方恍然大悟,「主子謀略,果真更勝一籌!奴婢心悅誠服!」
今日的長春宮內,格外地熱鬧。馨瞳一朝晉陞嬪位之事已傳遍六宮,各好事者自是瞅著機會爭相來一睹新寵與中宮皇后的初次較量,尤以陳貴人最是積極,一早便候在了中廳內。馨瞳搭著自家宮女的手姍姍而來,步態頗為傲慢,見了她一身的華衣錦服,珠玉纏頭,一眾小主皆竊竊私語起來。
榮兒卻反而褪去了一絲戒心,見著盈盈下拜的嬌氣人兒,中宮面帶微笑地親自將其扶起,「妹妹不必多禮,這回皇上身邊可又多了位可心的人呢!」馨瞳毫不怕生,見人便熟絡起來,「嬪妾多謝皇后娘娘讚賞!娘娘您生的真好看!」一句話便將榮兒逗樂,「小嘴真甜!本宮瞧著你氣色不錯,身子想必大好了吧,前些日子本宮還同賈公公說,要為妹妹好好調理呢!」
「娘娘送的阿膠,血燕,嬪妾都吃了,今早還說來娘娘這裡想再討一些,又怕娘娘您笑話!」下首的陳貴人聞之此言,泛酸地囁嚅道:「呵,我道是什麼冰雪聰明的人兒博得了咱們萬歲爺的歡心,原來不過是個沒心機的琉璃瓶子,中看不中用!比咱宮裡的榆木疙瘩好不了多少。」
榆木疙瘩是陳貴人為榆常在取的渾號,因與陳貴人同處一宮,子榆沒少受欺負,那夜為聖上侍寢,完璧歸趙的事情更成了宮中妃嬪茶餘飯後的談資。子榆此刻再次受到奚落,也只能低垂著頭忍氣吞聲。
皇后命曲如取出了幾盒上好的阿膠血燕,交與馨嬪的宮女,馨瞳一時樂極,黏在榮兒身邊將她從上到下誇了個遍,又閒聊了許久,直到乳母前來回稟小公主之事,皇后方令眾人散了去。
看著馨瞳離去的背影,榮兒抱著永曦,立時覺得十分踏實。倒是曲如,眉眼間儘是擔憂:「主子,您相信馨嬪娘娘真如表面般天真無邪嗎?」榮兒逗著永曦,笑道:「小曦兒乖,怎麼不看著額娘呢,是在怪額娘冷落你了麼,嗯?」曲如焦急道:「主子,馨嬪娘娘如今一朝盛寵,此前刻意裝病隱匿絕世容貌,絕非等閒之輩啊!」
榮兒耐著性子雲淡風輕道:「原本我也為此甚是擔憂,一度很好奇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可是當我見到她的時候,便覺得所有的威脅都不再是威脅了。」曲如腦中雲山霧罩,「為什麼呢?難道就因為馨嬪娘娘著意的盛裝打扮嗎?」
「不,你沒有注意到嗎,饒是她濃妝艷抹,卻也掩不住她與雨棠眉眼間的相似之處。昔日的綠翹也是因此得到盛寵,可結局呢?正所謂畫虎畫皮難畫骨,外表再如何相似,也只是一時的,皇上不過是在自己麻痺自己罷了。決然撼動不了本宮中宮的地位,所以本宮,也無需浪費時間來打壓她。」
曲如聽此,一顆心方歸然落地。
見馨瞳得勢,同屆的不少秀女便爭相上前靠攏,諂媚奉承,「馨嬪娘娘,您的髮髻梳的真好看!」「娘娘,您的家族蘇完尼氏真是福澤深厚呢,您前一日得晉嬪位,哈其生將軍今日便作為副帥出征伊犁,前途無可限量呢!」
耳旁極是聒噪,馨瞳未聽清復又問道:「妹妹消息真靈通,本宮還未聽說呢,本宮的兄長掛帥出征麼?」那名答應巴巴地湊近,「不是啊娘娘,掛帥出征的,是皇后娘娘的胞弟傅六爺,您的兄長作為副帥隨行,也甚是威風呢!這宮裡頭,除了皇后娘娘的娘家富察氏,就屬您的家族蘇完尼氏榮寵最盛了!」
雖已是十分地恭維,馨瞳聞之卻並無過多的歡喜,除卻富察氏,意思便是仍不如富察氏,自古一山難容二虎,此次傅恆出征,或許,是個扭轉乾坤的絕佳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