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勸慰妻子:「棠兒,皇上與我從小一處長大,登基之初便提拔我為中堂宰輔,而今戰事迫在眉睫,朝中合適的戰將不多,我若不主動請纓幫他,豈非忘恩負義,隔岸觀火之輩。我們的孩兒也不會想要一個這樣的父親,不是嗎?」
雨棠有所動容,卻捂著小腹不願看他,「孩兒也不會喜歡一個為了出征而不陪他的父親。你要去便去吧,我再如何反對,你也不會改變心意不是嗎。」傅恆想要靠近她,她卻起身避開。
「好,我在這裡只能惹你生氣,我這就走。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今晚我去客房睡,明日早朝後便會點兵出征。棠兒,你是我的妻子,我希望你能支持我,這樣我才能放心地去,你···早些休息。」
中門一開,傅恆踟躕了片刻,終究踏出門外,雨棠看著他的背影,一時便紅了眼眶,伊犁路途遙遠,戰場刀劍無眼,禍福難料。想到此雨棠便再無法眼見他就此離去,驀地起身奔上前抱住自己的夫君,「你怎麼這麼狠心!」
背後忽地一暖,傅恆握住妻子的手,轉身回抱著她,「棠兒。」雨棠靠在他懷中,只想將他緊緊拽住,不願放開,聲線沙啞,「你要去多久?孩子還有幾個月就要出生了,你不想看到他麼,你知不知道我很怕生孩子,榮姐姐生永曦時,有皇上在她身邊,你忍心讓我一個人麼!」
傅恆深情撫著妻子臉頰,「對不起棠兒,我保證戰事一結束,就盡快回來陪著你,等我們的孩子出世,好不好?」雨棠捶著他的胸膛,「你不許騙我!一定要早些平安回來,不然,不然我就回江南去,再也不來京城了!」明知此時再多的承諾都是虛妄,戰火一起,情勢必定難以掌控,可雨棠卻寧願相信它是真的,緊緊環著他的腰,淚水沁濕了眼角。
懷中抱著美好的妻子,這一刻傅恆不是沒有動搖過,只是心存社稷,不斷告訴自己要以大局為重,才勉強壓制下來。
明日一早,便是出征之時,他捧起妻子的臉頰,抹去淚痕,心中儘是疼惜。雨棠見他低垂著頭,眉頭微蹙,心中怒意難平,驀地便踮腳咬住他的唇瓣,似要將此刻的怒意全數發洩出來。
這樣肆意的動作立時便令傅恆胸中火熱,數月來的忍耐瞬時被點燃,顧不上疼痛便緊摟住妻子回吻下。他久經風月,調情的本事一流,只片刻便令雨棠卸下了防線,渾身發軟。
幾經輾轉,待雨棠靈台稍稍清明一些,自己便已被傅恆放在了床榻之上,「不可以,孩子···」傅恆輕摟著她哄道:「我輕些,不會傷到他的,明日我便走了,我們好好的,嗯?」耳旁暖風浮動,聽地雨棠只好點頭,乖乖就範。
一夜恩愛過後,便是別離。他輕撫著妻子的滿頭烏髮,拿過桃木梳一下下梳著,動作輕柔又細緻。雨棠耐不過他撓癢般的梳法起身命令道:「坐下!我來幫你梳辮子。」傅恆甚是乖覺,閉眼享受著妻子難得的溫柔對待。
只是美好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雨棠為其掛上朝珠,依依不捨,「好了,都整理完了,你走吧。」言罷十分絕然地轉身,不再看他。傅恆自背後摟住妻子,「不送我出門麼?」雨棠拂開他的手,「你自己走吧,我才不要送你,我本不願你走,等你一出門我便將你忘個乾淨。」
傅恆:「無妨,我記得便可,棠兒,等我回來!」身後是官靴踏出房外的腳步聲,雨棠握著帕子倚在妝台邊,身子癱軟,似散了架一般。霽月捧著早膳進門,上前扶住:「主子明明捨不得,為什麼不去送送少爺呢?」
「我不去送他,只是希望他心裡有個念想,他的妻子還在這個家裡,這間圍房裡等著他,哪怕遇到再艱難的險境,他都不要放棄,平平安安地回來,我等著他回來!」
金鑾大殿,天子高詔,賈進祿尖細的宣旨聲拉開了第一幕戰歌,「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伊犁內亂,民不聊生,天朝豈能旁觀乎。朕今特封傅恆為平亂伊犁之統帥,哈其生為副帥,呼延佐,鄂容安為左右先鋒,即刻點兵出征,欽哉!」
四名少年英雄伏跪於金鑾大殿謝恩,看得海方耳鼻生煙,雙拳緊握,只恨聖裁不公,自己主動請纓,卻連隨軍出征也未輪上。海望則笑道:「兒子,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留下做阿瑪的左右手,成就大事,才是康莊大道!」自己的父親心中只有權謀與政治,全不瞭解海方一顆將門虎子之心,豈止他心中千秋霸業也不及親臨戰場,酣暢淋漓的較量。
天子親臨校場點兵,授予傅恆統帥大印,滿八旗的彩色戰旗凌空飄揚,伴著呼呼風聲,彰顯著大清王室的天朝威儀。旌旗下,弘歷輕聲道:「好兄弟!朕在此地等候你凱旋而歸!」似兒時般互相捶著胸膛,這一刻傅恆更堅定了出戰決心,他是君王,也還是自己的兄弟,「臣,必不辱命!」隨即又猶豫著小聲道:「請皇上代為照拂臣的家人,若···」話未說完,便被弘歷打斷:「朕不會答應!你的家人,當等你親自戰捷歸來團聚!永璜說了,要舅舅戰場帶回的號角!」
雄渾的鼓聲擊響,驍騎營與火器營五千精兵跟隨著主帥躍馬出城。京郊集結的十萬鐵騎迎接主帥,發出歡悅的呼聲。調轉隊伍,傅恆於馬上登高一呼,「大清的將士們,出發!」隊伍開拔的那一刻,將士們不約而同地望了眼京畿城樓,只此一去,也許便是最後一眼。
傅恆為振奮士氣,下令道:「不許轉頭,若捨不得這巍峨的城樓,就從此刻起,打起十二分精神,為它爭一個清平盛世,回來自有你們看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