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乃莊福晉看著長大的家生丫頭,莊福晉遂半信半疑,「可方才在屋內,媳婦只說是自己失足落水。」馨瞳歎了聲,「霽月同少福晉主僕情深,她自是不想福晉您知道後憂心,再要責罰霽月了。」
一番巧言斡旋,令莊福晉不禁又信了幾分,軟下語氣道:「霽月這丫頭做事實在太欠分寸,險些釀成大禍,令咱們家失去嫡孫了。」隨即吩咐橙兒,「你去找霽月將解藥取了來,記得替我訓訓那丫頭!」
馨瞳見旁無人,便更膽大了些,「福晉說的是,咱們富察家的血統何其重要,豈容閃失。」莊福晉聽她語氣怪異,疑心道:「在額娘面前,還有何話是不可說的?」馨瞳面露難色,「額娘恕罪,只是最近府中風言風語,有些話妾身也不得不說了,下人們都在議論陸少爺與少福晉的關係,他二人雖以兄妹相稱,可並無血脈關係,素日又極親暱,長此以往,也難免引人猜想。」
「這群嘴碎的奴才!竟敢私下議論主子是非!簡直不成體統,看來這府上是久未立威了!」莊福晉氣得不輕,馨瞳扶著的手臂也微微顫動。「福晉消消氣,那些奴才雖不濟,傳出來的話卻當重視才是,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若是咱們府上的嫡孫血統遭人懷疑,也恐傷了富察氏一族的顏面啊!」莊福晉本是極重禮教之人,一時對雨棠與陸茗便也忌憚起來,「你說的甚是有理,此事我自有定奪,你也是府裡頭的主位,平日對那些個奴才也要多多提點些才是。」
「妾身雖人微言輕,可每每聽聞那些風言風語的,也是出言制止的,只要是為了府裡頭好的事,讓那些個奴才背後嚼些舌根,也無礙。」她言下一語雙關,說的十分委屈,莊福晉安撫道:「你進府的時日尚短,只要你好好伺候恆兒,多擔待些,待清明祭祖過後,我便在府中設宴,立你為側福晉,以正名份!
馨瞳心內大喜,甚是莊重地向她行了個大禮,「妾身謝福晉恩典!妾身一定不負福晉厚望!」
這廂橙兒跑來向霽月要解藥,見她倚在迴廊邊上若有所思,兩人從前都是莊福晉屋裡得臉的大丫頭,私交匪淺,拿著帕子在霽月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快把解藥給我吧,省的日後挨福晉的訓斥。」霽月扯過她的帕子,「哪裡有什麼解藥,那狐狸精又在胡編亂造些什麼,不過是些癢粉罷了,專用來嚇她的!」
橙兒捂著嘴笑了笑,「從前可沒見你這麼大膽,你這回的禍可闖大了,萬一少福晉有個好歹,你有幾條小命都不夠賠的!」提起這個霽月便眼眶通紅:「少福晉是真心待我好的,我就是自己落水也不願她掉下去啊,都是那個狐狸精使的絆子!我這會兒腸子都要悔青了!」橙兒詫異道:「那位同福晉說,全是你的錯兒,她倒無辜,依我看,福晉也是不信的,只是方才陸大夫怎麼就那麼大膽,當著福晉的面也不體統些,還抓著少福晉的手,就是再好脾性的婆婆也這一條難忍!」
霽月將抹了淚的帕子扔回給她,「不瞞你說,府上那些嘴碎的,早便傳的不像話了!還牽扯到了少福晉肚子裡的小主子,真真是先吃蘿蔔淡操心!」
陸茗安置好了雨棠,正打算回房,行至門前便聽到了這些污言穢語,氣得險些掰斷了門把子,「簡直無稽!想來這王公貴族的府邸,咱們這樣的山野草民是待不得了!」霽月被他一聲唬了一跳,橙兒瞧著眼色對霽月道:「你這裡既無事,我便先回福晉那去了,陸少爺,奴婢告退!」
霽月一時說漏了嘴,便也不再瞞著,一本正經道:「陸少爺既已知道了,也該有個決斷才是,如此對主子,對您,都好!」陸茗搖搖頭:「你說的對,我本就不該來,只是放不下這個妹子,你可知當年我費了多少功夫才把她救回來,而今,也斷不能眼見著旁人把她毀了,只消一日,過了明日,便是八抬大轎請我陸茗,我也決不再踏入此地一步了。」
次日一早,陸茗便捧著烏雞盅來瞧雨棠,「趁熱喝,這湯最是補氣血了。」從她接過湯到喝完,他一眼也未離開。雨棠摸著自己的臉,「是我臉上有髒東西嗎?怎麼哥哥一直盯著我。」陸茗有些尷尬的轉了目光,「沒有,就是看看你恢復的如何。」雨棠燦然一笑:「你看,我現在精神抖擻的!」他看了一眼,並不作聲。
默了良久,他認真的看著她,「芸兒,你覺得,哥哥對你好不好?」雨棠歪著頭看他,「很好啊,你今天怎麼有點不對勁?」「昨夜你佔了我的床,我沒睡好。芸兒,假如···我走了,且再也不來京城,你再也見不到我了,你願意跟我走嗎?」雨棠拍了拍他的肩,「你傻呀,你不來,我可以去江南看你,怎麼會見不著呢?」
陸茗苦澀一笑,其實自己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當真問出來,便可死心了。依芸兒的脾氣,若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活不過四十歲,此刻定會跟他離去,可他不願那樣做,只要她開心快樂就好。
她曾問他,為什麼那麼喜歡行醫天涯,當時他回答說,那樣無拘無束,可以不受名利束縛,只救自己想救的人。其實她不知道,他喜歡周遊列國,行蹤不定,只是因為哪怕有一天他真的順應詛咒,像他的祖輩一樣早早離世了,世人還會以為他仍舊瀟灑於山水間懸壺濟世,普度世人,仍能留存著美好的希望,不會令他在意的人傷心。
他對她一笑,一如當初他初見她時般玩世不恭,他衣襟上的五瓣竹葉栩栩如生,彷彿只消來一陣風便會就此飄走。那個早晨,兩人一直回憶著遊歷江湖時的美好時光,說著奇聞趣事,就像回到了那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