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卿接過劉千妍手裡遞過來的信封,直盯著上面的空白出神。
「那地方不是你我能輕易去走動的,倘或不找一個能掩人耳目的借口,我又怎麼能會一會傳說中的花魁娘子?」
聽到這裡小卿拍掌笑道,「小姐果然高明!如此一來我們不用出門,只將那原元姑娘請出來,好歹她也是知道小姐的身份的,就算知道這只是一個幌子,若是她聰明識相的,不會不來……只是,小姐是如何想到看戲這法子的?難道小姐也知道原元姑娘愛戲如癡,是個十足的戲迷?」
安慶城中人人都道原元姑娘是美貌一絕,人人都知原元姑娘唱那出《天女散花》更是一絕。劉千妍自然不會去打聽這些坊間消息,只近日聽得多了關於原元的事情,便也就猜測到。
再加上,新婚之夜穆珅一身酒氣進了新房,嘴裡還直念叨著「好一個《天女散花》,好一個倔強的女子」,當時只是驚異,如今想起來他定是當時便知道那小女子,或者兩人早有私情也未可知,而自己卻是現在才知情。
想到這裡心裡不免又惱怒起來,只好淡淡回了小卿一句,「我也是從傳言中胡亂猜測的。」罷了又說,「你快去就是了。」
小卿嘴上答道,「誒!」人已經跑出幾步遠。
劉千妍在後面又補上一句,「記住務必親自叫到她手上!」
也不知那小丫鬟聽到是沒聽到。劉千妍已經管部的那麼許多,只默默攙著身旁的桌子坐下來。胸口卻仿若憋著一口深深的氣,吐不出嚥不下。
小卿一路上為著那五彩斑斕的小東西心花怒放,平日裡絕少出來閒逛的機會,劉千妍倘或外出也是單獨一個人便足夠,今日倒得了兩次,這一次因著少了那一句「早去早回」,她便特意繞到前面熱鬧街上來溜躂溜躂,心想即便晚一時半刻也是不礙事的。
如此邊走邊逛也就到了凝脂粹前門,略站了站轉念一想還是繞到偏門,心裡竟然「咚咚咚」打起鼓來。
想來也是,凝脂粹一般都是男人們來的地方,譬如—姑爺。小卿想到這裡忍不住朝那門口啐了一口,若不是這起狐狸精,姑爺也不會臉上外面的女人,如今也少了這許多事情讓小姐日日煩惱,自己也就不必再往這煙花之地奔波了。
正想著,從那偏門處倏地鑽出一條人影,倒驚得小卿倒吸一口冷氣,剛要出聲就被那人摀住嘴巴,霎時一股濃重的胭脂香味竄入鼻孔來,「噓,不要吵吵,不然有你好看!」
小卿果真不再出聲,只定了定神看向那聲音的主人,使勁點了點頭。
對方放下手來,問道,「我沒讓你點頭,你點頭幹什麼?」
小卿頓時又好氣又好笑,沒好氣說道,「你摀住我嘴巴,我若不點頭你怎麼知道我答應你不出聲?」
那人方纔若有所悟,「有道理……」接著橫著眉毛問道,「你剛才在這裡啐是什麼意思?」
說話人正是水姑娘,幾日之間她總會挑天色將晚之時從偏門匆匆逃出去,只因嘴上貪吃,或從糕點鋪子買一些核桃酥鳳梨酥之類,或將那小販的冰糖葫蘆糖人云云拿上一些,帶回去與原元同吃。
這一日老毛病重犯,卻沒想出門之際撞上了一個穿戴不凡模樣齊整的小丫鬟,心中不服她方纔的舉止。
小卿本就惱怒她方才動手動腳的舉動,喘氣之際聽得她這樣說,更加是火上澆油,心中本無意低看它們身份的,如今因著惱意遂狠狠說道,「啐你們自甘下賤!」
水姑娘也是向來被男人們軟言軟語哄著的,極少有人對她說出這番話來,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漲紅了脖子站在那裡,不知怎樣往下接。
趁著這空當小卿才細細打量起眼前這位姑娘來,她本來身材頎長,凹凸有致,再配上一身釉色旗袍將那線條勾勒得完美無缺,面龐若銀月,此刻雙頰通紅,更是好看得緊,竟是與自己家小姐不相上下的尤物。
正癡癡地想著,水姑娘也晃過神來,「哼哼」冷笑兩聲,「看你的模樣來給裡面最不受待見的姑娘端茶倒水還嫌不夠!小姑娘以後說話可要當心。」水兒向來不是刻薄之人,但也是嘴上不饒人的,如今小卿得罪了她自然要以牙還牙的。
「姑娘?」小卿自小便跟隨劉千妍,與家裡眾多丫鬟口頭相爭自然是有一套的,「我可不是哪門子姑娘,也做不起這裡的姑娘!」說話間將那「姑娘」二字咬得極重,像是含在嘴裡便被咬斷了一般。
「你!」水姑娘心想今天定是日子不好,出門不利,竟然遇到比自己還牙尖嘴利的,正不知該如何將那話回過去,卻沒想那小丫鬟又出聲了。
「罷了!罷了!我也沒那麼多時間與你耗在這裡,我還有事,你自便吧。」說著從水姑娘身旁與她擦面而過,嘴上輕含著奪得勝利一般的笑。
水姑娘今日是不妨會遇到這般人物的,倒氣得連那出門的心思都沒了,氣鼓鼓地往將那扇木門狠狠踢了一腳,卻又腳下生疼,火辣辣的,直疼得眼淚咋眼底打轉,卻又不敢吱聲,生怕那小丫鬟轉過頭來看見自己這幅狼狽模樣。
那小丫鬟蹦蹦跳跳走進去了,尋到一個姑娘問清楚原元姑娘的房間,便一鼓作氣埋首往上跑,找到要找的房間,敲門進去了。
原元正詫異從未有姑娘家闖進這地方來找她的,這幾日身子不便姆媽便沒捨得讓她接客,只在房間裡待著,閒著無聊時便找那些舊日裡看過的書再翻上一番,或者磨起墨來將那幾個打字研習一回,再不濟把前幾個月蕭梓傑送來的書信瀏覽一遍,卻又連忙收起來,只因為看到時心裡緊得慌。
那姑娘卻首先發話了,「你是原元姑娘嗎?」
「嗯。」原元答道,「你是誰?來找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