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如今的大陸,應該非“亂世”莫屬。
炎敖死了,當然這是個秘密,一個很多人知道的秘密,但沒有人會把他說出去,除非那個人活膩了,想被一群戰神追殺……
炎碩也死了,卻沒有知道,因為他喜歡將自己隱藏在玄黑色的斗篷下,他的死很簡單也很復雜,但總之沒有人會無聊到站出來聲明——他死了。
溫森城並沒有因為炎氏父子的死而混亂,因為即便是他們活著時候,他們也不曾用過多大心力去管制這個城市。除了炎碩所布置在城外的百余名元王高手,甚至沒有人知道炎氏父子參加了青雲閣舉辦的拍賣會,這百余名元王上上下下將文森城翻了個遍,也沒有發現他們主子的影子,於是他們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崗位,有條不紊的生活著,畢竟炎氏父子不是第一次不辭而別,當然這一次他們回不來了。其實,即使他們不回來,溫森依然會一如往昔的運轉,皇室會請來新的元皇強者,作為一方之主,類似當年的荊風戰神,也就是荊無命。當然這都是後話。
這一日的天色很好,萬裡無雲,太陽壓得很低,文森城內的雪融化了大半,大街上出來溜達的人不少,晶瑩雪水很快被踏的得烏黑、泥濘,當然也有不喜歡的這種天氣的,像是墓雪,她更喜歡北國的冰封萬裡。
這幾天,龍庭分會來了很多客人,荊無命和奧多皇子也住了進來,當然不會落下風晴兒。小丫頭三日來一直守在風澈的床前,倒是盡足了一個做妹妹的責任,吃喝拉撒事無巨細,都照顧的井井有條沒有半點懈怠。這期間“墓雪”,也來了幾次但只是匆匆的看上幾眼便離開了,畢竟“她”已不是曾經的她了。
小心的將手中的湯勺放在嘴邊吹了吹,又放在唇邊試了試,風晴兒這次將盛起得的稀飯緩緩喂進風澈的嘴裡,同時用另一只手中握著的手絹不斷擦拭著風澈的嘴角。
不經意的抬起頭,風晴兒似乎看到風澈的眼毛動了動!不禁揉了揉眼睛仔細的觀察,卻是再無半點變化,一如幾日裡沉睡不醒的樣子,照雷頓的話說,風澈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為在擎雲商會的一戰中消耗了太多的元氣,而且風澈的靈魂本就算不上強悍,又被睚眥的攻擊剝離出了體外,如今在龍血的幫助下對能僥幸活了下來,但也算傷到了根本,需要長時間的調理恢復。
“吱嘎!”房門被推開,一道倩影走了進來,玉足輕點,步步生花,身姿輕盈,亦如出水蓮花清麗脫俗,舉止間嬌媚而不失端莊,單從氣質上說卻是往日的墓雪無法相比的。
“琉璃姐姐,早。”風晴兒看著高傲美麗的“墓雪”心中生出一絲羨慕,如今的墓雪不論從外表還是氣質都要比年少青澀的風晴兒遠勝一籌。而且,在擎雲商會時風晴兒曾受過墓雪的威脅,風晴兒打小便是嬌弱細嫩的性格,對墓雪的恐懼感已深入到了骨子裡,一時間是不可能拔除掉的。
“嗯。”“墓雪”微微頷首,隨之問道“他有什麼起色嗎?”聲音冰冷,像是完全不在乎風澈的死活,至多是對與自己無關傷者的關心。
風晴兒的嬌軀被“墓雪”周身散發出的寒意侵襲,不禁打了個冷戰,將手中湯匙放回床頭上的粥碗裡,小心翼翼的說道“剛才澈哥哥的眼睛好像動了一下,又或是我看錯了。”
“墓雪”眉心微鎖,露出一絲不耐,伸手搭在風澈手腕處的脈搏上,將一道冰冷的元力渡進了風澈的體內,借此細細的查探風澈身體此時的狀況。
就在那冰冷元力運行到風澈靈台上一處大穴時,“墓雪”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接著是男子聲音的響起“琉璃,你沒事吧。”
歷經生死,風澈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在他腦海裡只有一個念想不斷的支持著他,活下去,睜開眼再看看墓雪。幸好有龍血相助,不然,這便成了風澈永不可能完成的奢望。只不過當風澈魂回塵世,再見“墓雪”卻已是物是人非了。
“墓雪”眉頭流過一絲不悅,手臂一震,但卻沒有甩開風澈的手,面上故作溫柔之色,道“我沒事,你醒來便好。”
風澈想要起身,但腦袋像是灌了鉛一樣,無論如何也不能從枕頭上挪開,“我這是怎麼了。”風澈的記憶僅僅維持到了,睚眥的鷹爪將他貫穿的瞬間,之後的事他是全然不記得,也不知道的。正如世人所說,當人的肉體、心靈被折磨到了極限,便會陷入麻木與沉睡。
“墓雪”表情堅硬的微笑道“沒事了,都過去了,我們都活著,炎敖和炎碩都死了,睚眥也被制服了。”
風澈努力的回想了片刻,但腦子依舊一片空,或是用腦過度,頭皮忽然撕裂般的疼了起來,眼前金星直冒,額頭上的汗珠頓時冒了出來。
“墓雪”這時才將風澈拉著自己的手挪來,放在了風風晴兒的身上,道“這幾日都是晴兒在照顧你,三天來一夜不曾合眼,本就消瘦的人兒,如今更是憔悴了。”
風澈聽著“墓雪”的話,心中生出一絲異樣,墓雪何時這般會關心別人了,若是往日裡只怕見自己醒來,定要一巴掌把自己打翻,潑辣的吼道“臭小這都死不了啊。”之類的。
這時門口有風吹了進來,顯然是有人聽風澈房裡的聲音趕了過來,一連四道身影出現,正是:雷頓、荊無命、奧多和秦染。
“風澈兄弟,你可算是醒了,讓為兄好等啊。”這幾人最先開口卻是秦染,擎雲商會一戰,秦染不顧自身安危,拼死出手相救,無疑獲得風澈認可,也拉近了兩人的關系,如今不知用了龍庭什麼秘制的聖藥,不過三日光景,重傷已好了大半,只是面色上有些蒼白,倒也沒有大礙了。
“秦兄說笑了,我這次也不知怎的體內不覺有恙,但偏偏就提不起力氣來,不能同諸位失禮了。”隨之又略帶愧疚的看著雷頓等人說道“兩位前輩莫怪。”
雷頓只是是搖了搖頭,他知道風車素來有禮,自然不放在心上,倒是對“墓雪”使了個眼色,囑咐風澈道“孩子,好好休息,你的重傷雖好,但靈魂元力,此時都不穩定,想要恢復如初,靈活運用自己的身體還要半個月的時候,這期間要靜養為益。”每一名水屬性的元力高手,都是大陸上難得的醫師,雷頓也不例外,在場最清楚風澈此時身體狀況的也他莫屬,言罷,便同如釋重負的“墓雪”一同離開房間。
只是風澈看著“墓雪”的身形步伐,神態舉止間總覺得有些別扭,像是多了幾分往日不曾有的風韻、成熟。但也沒把這事說出來,畢竟在他心中墓雪可謂是完美的。至高無上的地位,更不會因為這些突兀出現的“優點”而改變。風澈雖然自立,但性格往往輕信於人,倒也沒有對如今的“墓雪”生出懷疑。
目送雷、墓二人離開,荊無命仔細的打量了風澈一番,忽然從懷裡磨出了一顆鐵灰色的小石頭,和一枚帶著烏黑光澤的寶石戒指,道“小兄弟,這是你的東西。”
風澈伸手接過鐵灰色小石頭,道了聲謝謝,卻沒有去拿那寶石戒指,道“這石頭是在下的,多謝前輩幫我收著,這戒指我卻是不認識的,只怕是混戰中別人落下的。”
“哈哈!”荊無命暢快的笑了笑,他粗獷的聲音往往令人不自覺的生出暖意,霸道而不粗俗“小兄弟這戒指裡裝的都是你的東西,雖說不上珍貴與否,但對你必然有著不尋常的意義,這空間戒指是我年輕時用過的,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一並送給小兄弟了。”
風澈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道“多謝前輩。”
荊無命搖了搖頭,故作不悅道“不要前輩長前輩短的,叫我一聲老荊便好,我本就是一粗人,不喜歡那些文鄒鄒的虛禮。”
“這”風澈一時愕然,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我還是稱呼您荊老吧。”
荊無命不想在一個稱呼上糾結太久,揮手道“我有那麼老嗎,罷了罷了,愛叫什麼隨你們好了。”
“風澈兄弟不要介意,老師生性灑脫,絕非俗人能比。”這次說話的正是跟在荊無命身後奧多,“你是晴兒的兄長,我帶晴兒如妹妹一般,至此之後你我便是兄弟。”
風澈沒想到之前百般陰柔做作的奧多,竟會是如此正派豪放的一個人,風澈心中暗生好感,但轉而臉色卻是陰沉了下來,不禁想起了半年前柒岳谷,狂叔曾對自己說過的一段話,又不禁對奧多生出了敵意。
“晴兒,你去風族後,狂叔曾來看過我,他把你的委屈告訴了我。”風澈輕聲說道,同時握住了晴兒的手關切的問道“那要輕薄與你的人,是他嗎?”風澈的聲音很小,當並無避諱荊無命和奧多之意,他很清楚,不論是現在還是全盛時期的自己,都不可能是半只腳踏入雙屬性戰神級別的奧多的對手,即便是三年後自己在奧多面前只怕也是不堪一擊。
但有些事,作為風晴兒的兄長他是必須要做的,即便死,今日也要把話說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風晴兒不加由於的搖了搖頭,解釋道“澈哥哥,你誤會了,奧多哥哥對我很好的,他吧我從風族帶出來是為了保護我。”
風澈一怔,看著風晴兒真摯的目光,心神稍稍平復,想來真的是自己誤會了。
奧多搖了搖頭,目光中卻是迸射出了殺人的寒意,道“那是我回到暴風帝國皇宮的第一個晚上,可能是在山野裡生活的久了,難以適應宮殿裡的富麗堂皇,到了午夜時候依舊睡不著,便想起身出去走走,結果我打開門卻聽見隔壁寢殿傳來晴兒淒慘的呼救聲,那時我雖然與晴兒素未蒙面,但也顧不上許多沖進了隔壁,也就是我那混賬皇兄的寢殿,看到的卻是衣衫凌亂被我那皇兄按在床上的晴兒,我一怒之下便和我那皇兄動起手來,我按皇兄雖是驕奢淫逸之人,但畢竟生在宮廷中享用的天材地寶不勝枚數,實力也達到了巔峰風皇的級別,一時間憑借幾件法寶倒也和我分庭相抗。這一戰,雖然阻止了混蛋的惡行,但也驚動了皇宮裡的侍衛,我那父皇本就視我如草芥,不過是看在老師的面子上多我十分客氣,如今我二人爭斗,自是要偏幫我那皇兄,不光親自出手將我二人分開,居然還怒斥我不懂長幼尊卑,在眾人面前將晴兒許配給了我那皇兄。我在暴風帝國孤掌難鳴,便請師傅帶我和晴兒偷偷離開暴風帝國,如今只怕已成帝國通緝的要犯。”奧多說道這,竟是自顧自的笑了笑,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
“風澈誤會兄長了。”風澈也是笑了笑,帶著幾分慚愧“奧多大哥,那你們接下來准備去哪,還是在大陸上四處游歷嗎,你父皇真的絲毫不顧父子情已會派人追捕你?”
“呵呵”荊無命不屑的說道“那暴風帝國的皇帝老兒也只是說說罷了,他才不會真的追捕我們,我想同奧多一起想把晴兒丫頭送回他父親那,畢竟那裡才是她的家,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和奧多在大陸上四處行走,如果遇上危險總有顧及不上的時候。”
“只怕風族人得到晴兒回了荊風城的消息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反而會禍水東引,連累到義父身上。”風澈不安地說道。
“不怕,風皇問天之名二十年前便響徹大陸,戰神強者之下罕有對手,風族人和暴風帝國即便有異議也不會貿然出手,更何況風晴兒丫頭回家省親也是天經地義,暴風帝國皇帝給晴兒規定的婚期是晴兒的成年禮,如今尚有兩年時間。這段時間內,不會有人上門找麻煩,至多會有些口頭上的質問,以風問天的智慧足以周旋自保。”
“那兩年之後那,我便真的要嫁給那奧恩王子嗎?”這奧恩正是奧多的皇兄,風晴兒眼圈一紅,眼淚馬上便要奪眶而出。“荊伯伯、奧多哥哥你們不管晴兒了嗎?”
“晴兒不要怕,我和你奧多哥哥,要去一些危險的地方,不能帶著晴兒,但晴兒十六歲生日那天,我們會來為你慶生的。”荊無命承諾道。
風晴兒性格雖然軟弱,修煉的天賦也不算上佳,但天生麗質,從小就聰明過人,聽了荊無命的話,明白其中的道理,頓時破涕為笑,“晴兒知道,荊伯伯對晴兒是最好的了。”
眾人寒暄了片刻,有一句沒一句的又聊了一會,荊無命和奧多起身告辭便要離開,就在他們踏出房門的霎那,一道金色光耀從風澈的雙眼射出,威嚴的聲音響起,正是神龍的聲音,卻出自風澈之口!
“孤風挺劍入血池,冰雪天妒莫道失。
九子顛沛連心日,龍嘯九霄八荒時!”
“老師!”奧多大驚,不明所以的將目光投向荊無命,是在詢問這二十八字所道出箴言的寓意。
荊無命稍加思索,卻沒有開口說出自己對箴言的理解,只是低聲道“不可說,這箴言是龍神留予風澈,你我看出的意義是你我的理解,說出來,只會對風澈的主觀造成影響,有害無益。”
奧多點了點頭,見風澈的身體金光散去,已恢復平靜,又一次陷入昏睡,無奈的歎了口氣,跟著荊無命走了出去,留下被神龍聖諭驚呆的風晴兒。
龍庭分會二樓,雷頓的書房,奢華的楠木大門虛掩著,不時有人交談的聲音傳出來,透過門縫向裡望去,“墓雪”和雷頓圍坐在書桌兩旁低聲談論著什麼。
“老師,你叫我來,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墓雪”優雅從懷中取出手帕,仔細擦拭著自己的手腕,正是之前,被風澈碰過的地方。
“冰兒,你為什麼不告訴風澈你的身份?”雷頓不解地說道,目光落到“墓雪”手中的手帕上,露出一絲無奈“你如此的排斥他為什麼還要隱瞞真相。”
“嗯?”“墓雪”笑了笑,帶著淒然的美,“我不是排斥他,而是排斥天下的男人,男人都是骯髒的,當然不包括你,我的老師。”
“我現在看見男人都會覺得惡心,風澈居然還摸了我的手,或者說是我妹妹的手。”“墓雪”站起身來,將目光挪向窗外,她看到的是熙熙攘攘的路人,和道路上被踩的泥濘的雪水,似是有些傷神,揉了揉太陽穴,道“你知道嗎,我的靈魂被神龍放進雪兒體內的時候,雪兒的一“魄”被留了下來,如今已和我的神識融為一體。”
“墓雪”看著沉默不語的雷頓,輕聲問道“老師,你知道雪兒這一魄為我留下的是什麼嗎?”
“這……”雷頓搖了搖頭。
“她把冰元力留給了我,這很好,讓我成為了擁有冰雪皇者,配合我戰神級的靈魂,用不了幾年光景我便能成名副其實的戰神強者。”
“但她,還留了一樣東西在我的靈魂深處,就是對風澈的愛,刻骨銘心,至死不渝,這讓我注定一生要陪在風澈的身邊,生死相隨。”
“就像我對‘那人’的恨!永世不可磨滅!”
說到這,“墓雪”口中銀牙緊咬,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