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奴婢本性懦弱,只因為懦弱,夜不能寐,被噩夢驚醒遊走至此。」凌藍據實回答。她痛恨自己的懦弱,一次又一次的痛恨。若不是她懦弱,也不會遇事想逃,若不是她懦弱,也不會淪落皇宮為奴,若她沒有進宮,今天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到頭來追根究底,還是她錯了。抬頭望著夜空,逼回眼中的淚水。月兒依然不露頭,星光消隱,一望無際的黑,沒有一絲雜色,仿若墨染成的。
她默默地轉身,未行禮未告退,望著一望無際的黑,漸漸被吞沒消失了身影。
南宮昊天勃然大怒,怒氣凝聚在掌下,一掌拍在上好的紫檀木桌上,印下一個深深的手掌印。
看得小喜子心驚肉跳,回過神來南宮昊天已經不在了,御書房外有聲音傳來,「朕身體欠佳,明日早朝免了。」
小喜子趕緊奪出門外,衝著漆黑的夜喊著,「皇上,皇上……」
回答他的是靜寂無聲,屬於夜的悠長。
大地在覺醒,東方的天空出現了一抹魚肚白,南宮昊天出現在宮外,站在曾經的貧民窟,此時只剩下被大火灰燼後的痕跡。他孤傲地站在那裡,手握成拳,唇角掀起陰冷的笑,很好,很好,一個個都學會跟他玩陽奉陰違的把戲了。
鄧寧,虧朕這般信任你。
南宮昊天身後的陰暗處走出一道身影,「爺。」來人單膝跪下,垂首抱拳。
「去,查清楚,原本住在這裡的人被流放在了何處?」南宮昊天頭也不回,始終背對著他吩咐道。
「是。」來人頷首起身,眨眼間消失了蹤影。
南宮昊天隨後離開貧民窟,時間尚早,街上的酒家店舖還未開門迎客。他暫時不想出宮,就想著乾脆去駱宇承府上一趟。
那小子自從娶親後似乎對他極其不滿,刻意迴避著他。
到了駱府,府裡上上下下一陣惶恐,大清早,皇上親自登門拜訪,是何等的榮耀啊!
進了駱府,免不了一套君臣之禮,一陣寒暄,最後才由駱宇承陪著他到庭院的亭子落坐。石桌上擺放著幾盤糕點,一壺酒,沒錯,就是酒。
南宮昊天掃了一眼桌上的酒,這可夠奇特的,酒下糕點。再掃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駱宇承,這廝肯定是故意的。
「還在埋怨朕?」南宮昊天打破沉默。
駱宇承微微抬眸,不作答,提起酒壺盡自斟了兩杯酒。他心裡確實有怨,卻不知道該怨誰?有些事想得通不代表放得下。
小喜子的一句皇上是為他好,把他堵得無話可說。
「朕指給你的新娘不夠好?」南宮昊天凝眉再問。他心裡有火,再敢給朕裝聾作啞,再無視朕試試看。
「她很好。」駱宇承似聽到了他心裡的聲音,淡淡得回了一句。不過,再好,他的心裡暫時也容不下其她人。
她真的很好,溫雅如風一般的女子,從不吵鬧從不讓人覺得她受了委屈,府裡與她接觸過的人都會情不自禁的喜歡上她。
她說,只需把她當做府裡的一個普通人就好。
也正因為把她當做一個普通人,才發現她在府裡吹起了一陣和煦的風。
南宮昊天火大地端過酒杯一飲而盡,什麼時候他們變得無言以對了。
相比他們這邊的相對無語,另外一邊的沈落一個人也悠閒自在得多,一襲淺綠色的長裙,手裡拿著一個精緻的瓷瓶,在院子裡收集露水,一邊收集花葉間的露水,一邊歡樂的哼著小調,就像飛在花叢中的一隻小蜜蜂,忙得不亦樂乎。
她就似一陣風,她的情緒感染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貼身丫鬟紅菱端著早餐走進院子,「少夫人早。」打著招呼進了房間,放下食具很快又走了出來。
「少夫人,什麼事這麼開心?」紅菱感染了她的情緒含笑著問。
沈落一驚,回頭不解的看著她,「沒事就不能開心嗎?」
「不是,紅菱只是有感而發。剛才經過庭院時,看見少爺與皇上兩人坐在亭子裡氣氛很沉重,還喝著悶酒。」
沈落眸光一轉,望著紅菱送來的小米粥,「少爺他們用過早膳了嗎?」
「沒有。」紅菱搖頭,「少爺只吩咐送去了幾份糕點和一壺酒。」
「胡鬧。」沈落輕責,「去廚房備兩份下米粥,給少爺他們送過去。空腹喝酒傷身,何況是清晨,皇上貴為一國之君,身體更是要緊。」
「是。」紅菱退了下去,很快去廚房備了兩份早膳送到亭子。
「奴婢參見皇上,見過少爺。」紅菱端著食具恭敬地站在亭外。
駱宇承回頭看了她一眼,詫異的看著她手中的食具,「進來吧!」輕輕應了聲。
「是。」紅菱走進亭子,將手中的食具放到石桌上正準備退下,卻聽南宮昊天開了口。
「誰讓你送過來的?」相比駱宇承的酒這小米粥像樣多了,正巧他也覺得有些餓了。
「回皇上,是我家少夫人。」紅菱垂首回道,這官家的丫鬟自然懂得禮儀。
「哦?」南宮昊天瞟了一眼駱宇承,似是而非地應了一聲。
「你家少夫人還說了什麼?」
「回皇上,少夫人說清晨空腹喝酒傷身,而皇上貴為一國之君,身體更是要緊。」紅菱照著沈落的話一字不漏的答道。
「嗯,還好,還好有人知道朕是皇上。」南宮昊天輕笑,「朕大清早過府就有人一直擺張臭臉給朕看。」
駱宇承微微側過頭,覺得他言過其實,他哪有擺臉色給他看,最多只是面無表情而已。
氣氛稍有緩解,雖然還是有些僵硬,但比起之前好上許多。
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談話,不像女人之間柔軟,有時硬是因為缺少一個台階而變得不可收拾。
明明有些話只要說出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