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張油嘴,居然敢逗她,楓紅鸞故做了雲淡風輕,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那就更要看看了,美好的事物總是賞心悅目,美人更是。我身子不爽,恰好看看那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或許馬上就能健步如飛了。」
「不但是能健步如飛,怕興致來了,還要舞一隻刀舞,把那些魚兒,燕兒,月兒,花兒,都修剪修剪吧!」
「刀舞我不會,劍舞我倒是略通,而且我最擅長的,就是一劍刺心。」說著,她故做狠狀,比劃了一個動作,對著泓炎的胸口刺了過來,手指觸碰到他長衫的時候,忽然一轉,修長的之間,順著她的胸膛,來到了他的喉結處,她挑釁勾起笑容:「其次擅長的,叫一劍封喉。」
「呵呵,你捨得?」
「我如何不捨得?」
「你自然不捨得!」
低頭,黑眸深深的望著她的水眸,他的聲音,沉了一些:「就像我不捨得你受半點傷害一樣,你也不捨得。」
心底一脈溫情,她嗔笑一聲,手指一下下輕點著他的脖子:「如果你對不起我,我就捨得。」
他的身子猛然一怔,良久,笑:「餓了嗎?」
「不餓,對了,劉大人那,案子查的如何了?」
「我也許久沒去,但是城中風言風語已經停歇了,這種事情時過境遷,不會有人記得太久,我們還是來商量一下去四哥府邸,需要帶些什麼。」
「那邊不是應該都有嗎?」
「倒是一應俱全,但是你身懷有孕,馬虎不得,吃食補藥之類,總要合乎你的胃口才是。」
「沒這麼嬌氣!」雖說沒這麼嬌氣,可是坐了一下午,身子又有些發軟,她順勢倒在了泓炎懷中,「你說我這個病,還真是奇怪,突如其來的,防不勝防。」
「大夫不是說了,不礙事。」
「只要不傷及孩子,受點罪倒也無妨,只是躺的有些乏了,腰酸背痛的。」
「那明日,我找個手藝好的丫鬟,給你按摩按摩。」
「罷了,我自己感覺,也應該好的差不多了,明後日的就能下床。」
「紅鸞,對不起。」他忽然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她輕笑起來:「傻瓜,又不是你讓我生病的,說什麼對不起。」
他一笑,緊緊擁住了她,將她放在胸膛:「等你好了,我們就做大孔明燈,再玩一次天女散餅,把所有晦氣,不吉利的,不高興的,通通丟掉。」
「那撿到的人,豈不是被詛咒了。」
「我不管那麼多,我只管你一個,我也只管得了你一個。」
這句話的深意,楓紅鸞也是好幾日後才明白的,包括那句忽然的對不起,包括忽然的轉移話題,包括為什麼不讓任何人接近她,包括讓她到郊外去遊玩。
如果早就知道一切都是泓炎設計好了的,如果早就知道在她和泓炎商量遊山玩水的時候,在她以為一切都好起來時候,在她以為泓炎肯定會幫她擋住一切暴風雨的時候,肖雲業就那麼瞧瞧的離開了她。
她想,她想……
她想怎樣?她又能怎樣?
兩個一心想要保護自己的男人,她能說什麼,她能做什麼。
她唯獨能做的,就是一輩子的自責,和一輩子的懺悔。
那日在府衙客房,她搗著面孔痛苦的對留香說「是我的錯,留香一開始就是我的錯。」
留香沒聽懂她的意思,但是她自己心裡明白。
如果一開始,她就沒有報著復仇的心態來經營這一世,那和何吉祥不會走到這一步,肖雲業也不會憑白受到牽連,幕後黑手也不會樣有機可乘,利用她和何吉祥之間的嫌隙,把她玩弄在鼓掌之中。
就像是一開始,如果她沒有對韓慧卿下毒,或許韓慧卿如今就不會處心積慮的針對她,是她的恨,挑起了她們的恨,她用滿身戾氣,挑起了他們的滿身戾氣。
她無法化戾氣為祥和,她無法原諒那些人,她一步步設計,一個個謀殺,血染雙手不是她願意的,不折手段不是她想要的,當肖雲業死亡擺在面前的時候,她腦子裡瞬間迸出一句話。
這是你先要的嗎?楓紅鸞,報仇,殺戮,設計,陰狠,毒辣,這是你想要的嗎?你重活一世,這些就是你想要的?
不是的,這些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我愛的人平平安安。
只是她意識到這點的時候,肖雲業留給她的,只有一份臨終絕筆。
*
八月底的時候,楓紅鸞的身子終於好轉了一些,泓炎這幾天很忙,忙到焦頭爛額。
原本打算好了在八月底去懷王風景如畫的郊區別苑小住一陣子,可最近楓紅鸞卻是連見泓炎一面的機會都少有,他總是早出晚歸,楓紅鸞未起他已離開,楓紅鸞入眠他才回來。
好像說是因為邊關大捷,要論功拔擢將士,所以軍機處現如今都在忙著這些將士的拔擢問題。
而朝中除了邊關將士拔擢之事,還發生了一件大事,禮部尚書,也就是驪妃娘娘父親晚上回家遇人襲擊,正中腰椎,如今半身不遂,躺在床上成了活死人。
這件事,楓紅鸞是聽留香說後的,她因為生病,已經久不出門,對於外界一切,也無非都是聽留香說的而已。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留香一臉惶恐和憤怒,直歎現在的歹徒太猖獗,居然敢攻擊朝廷命官,還攻擊的是禮部尚書這樣一個老好人。
楓紅鸞卻是蹙了眉心,上輩子沒有發生過的事情,這輩子發生了。
而且根本不是她做的,她沒有試圖要改變除了凌澈等人之外的人的命運,可命運的輪盤,顯然已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