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也近了年關,有些事情,楓紅鸞也暫壓一壓,不想破壞這美好氣氛。
多久了,如果上世為人算上,便已有六年不曾在家中過年,猶記得,年幼時,母親尚在,董氏也還是她心目中慈善的二娘,何吉祥是溫柔美麗的姐姐,一家人,開開心心,守歲放鞭炮,好不熱鬧。
如今,物是人非了,母親已經過世,董氏,也不再是那個值得敬重的二娘,至於何吉祥,她再也不會把她當做姐姐。
不過,表面的祥和,總要維持,畢竟爹爹難得回家過年一次,過完年,就又要出征了,而且,在爹爹心裡,雖然董氏又過錯,卻還是有她們母女的一席之地的。
無論這一席之地是因為故人所托,還是因為這麼多年的相處有了感情,總歸,楓紅鸞不願意把一個好好的新年,折騰出什麼烏煙瘴氣的東西來,攪和爹爹心情。
除夕當夜,一家和和樂樂吃了年夜飯,何吉祥看上去,似乎已經從陰影中漸漸恢復過來,董氏也上演著一出賢妻良母的戲碼,一頓年夜飯,大家吃的還算安樂。
吃了飯後,便要守歲,為了打發時間,董氏開始教何吉祥和楓紅鸞剪紙,董氏的剪紙手藝十分精湛,當年嫁給何吉祥父親的時候,何家一貧如洗,全是靠了她的剪紙手藝才把這個家支撐起來。
後來何吉祥生父好不容易出人頭地,但是好日子沒過兩天,就戰死沙場,戰死沙場守喪三月後,就被接入楓家,灌了個二夫人的名號,從此是真正的錦衣玉食,衣食無憂,董氏便再也沒有拿起過老行當,只是逢年過節閒著沒事做,才會讓丫鬟買些紅紙來打發時間。
暖閣中,熱氣氤氳,讓人昏昏欲睡,楓紅鸞沒什麼心思學剪紙的,就看著何吉祥和董氏剪,他父親,在一邊看兵法書,這幅景象,看上去是那般祥和,唯獨只有楓紅鸞知道,這份祥和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其實除了爹爹是在真心享受,其餘每一個人,都各懷著心事。
「爹爹,你過了正月就走嗎?」
是何吉祥問的話。
楓城放下了兵書,笑容格外慈愛:「是啊,這一走,大約要過三五月才能回來。」
「遼國就這樣鍥而不捨,不肯收兵嗎?和我們泓國對抗,無非是以卵擊石,螳臂當車罷了,我們不侵犯,已是對他們最大的仁慈了,他們倒是不知足。」
何吉祥總該和父親談這些東西,討父親喜歡,其實何吉祥壓根什麼都不懂,不過是找個話題,讓楓城多看她兩眼罷了。
楓城放下了書:「行軍打仗,並不在人數,遼軍生在北方嚴寒,體格健壯,身材魁梧,而且夏天時候,多以牧馬為生,遊牧民族,不可小覷,不然,已經五年了,爹爹也不至於年年都要在邊關駐守,遼軍,就像是野草,你放任不管,終有一天,會恣意生長,到時候,一把火可能都燒不光。」
「哦!」何吉祥裝作很懂的樣子。
楓紅鸞看了她一眼,心底一片嗤笑,何吉祥,除了有手段勾引男人,還有什麼其餘本事。
「吉祥,爹爹看你身上衣衫都穿舊了,過新年,當然要穿新衣,怎不和賬房去說,支取一些銀兩,購置幾身新衣裳。」
楓城一說,楓紅鸞才注意,何吉祥穿著的那條流彩暗花雲錦棉衣,好像確實不是新衣裳,似乎是去年冬天和何吉祥一起做的,何吉祥當時還覺得顏色太過暗沉,不太適合她,就擱置在了衣櫥裡,一直沒有再穿過,而何吉祥,見她不穿,說一人穿總覺得孤清,也束之高閣,只見她穿過一次,其實和新衣倒也沒什麼區別,可是說到底,還是一件舊衣裳。
除夕夜,再沒有衣服穿,也不該穿去年的衣裳,不說別的,就說今年秋天入寒後,董氏不是給府上所有丫鬟做了新襖,順帶還給楓紅鸞和何吉祥一人做了兩身新棉衣,那兩身棉衣,從未見何吉祥穿過,應該是簇新的。
故意不穿新裝,而著去年的舊衣衫,目的何在,楓城不知道,楓紅鸞可是一目瞭然。
楓紅鸞且什麼都不說,就看看這母女,要如何的在她父親面前唱雙簧。
「老爺!」董氏先開了口,放下了剪刀,容顏上,儘是賢惠之色,「以前我過於揮霍,不知道老爺這些月俸獎賞,都是拿性命和辛苦才換來的,我們坐享其成,已是大不應該,我還……」
說著,面上幾分慚愧,楓城看她也是真心悔過,寬容道:「你知錯便好,一家主母,人品貴重之處,就是勤儉持家,我在外面為國立功,你就要為我把這個家當好。不過,再如何,也不能苛待了孩子們,你看看,吉祥這身衣衫,我要是接的沒錯,還是去年的,怎能這樣委屈孩子。」
「爹爹,女兒不覺得委屈,衣衫雖舊,能暖身便可。娘說了,她之前揮霍了家裡這麼多銀錢,如今,要省吃儉用才對得起爹爹,對得起這個家。」
楓城大為感動:「你娘能這樣想,為父就欣慰了。不過,卻也不能在衣食住行上委屈了你們,為父俸祿雖然不優渥,但是要供你們幾個吃喝用度,還是夠的,這樣,明日,就去賬房拿些銀錢,好歹給你做幾身新衣裳,還有你娘頭上的首飾,也都是幾年前的,不時新了,都去購置一些吧!」
楓紅鸞聽到這裡,心底越發的冷然,這雙母女,目的果然是在爹爹這裡騙錢,之前搾取的還不夠多嗎?賣掉了她娘送的翡翠鐲子還不夠花嗎?盡然,又開始用伎倆騙錢,一個個裝可憐,賣真誠的,她們當她是死人嗎?
原本不想在除夕夜鬧出什麼事兒來,可如今,不是她鬧事兒,是這雙母女,利用他爹爹的善良和疼愛,做著欺騙的勾當,令人髮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