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相逢擾亂的不只是林靜,溫盛忠從酒店離開以後,思緒也不禁緩緩漂浮,回到那個讓他燃燒熱情的年月。
為了不影響林靜的高考複習,他特意等到高考結束後才對她表白。
原本離開原來的學校,他並不願意,可認識了林靜以後,他才發覺B中似乎也不錯。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會喜歡上這個一身傲氣的女孩,只是某一天看到隔壁班的那個男生來找他,兩人狀似親密,他心裡會冒出許多帶著酸味的泡泡。而後,他越來越覺得他不服輸的個性很可愛,認真聽講的側臉也很美。
對於她能取得什麼樣的成績,他大概能夠把握,所以理綜的最後一道大題,他只寫了一半。這樣,他們之間的差距就會縮小,那麼能夠在同一所大學的幾率就增加了許多。
她對他照抄志願表的行為很茫然,問他為什麼想跟她念同一所大學,她當時那個傻傻的樣子讓他有想要親她的衝動。趕緊低頭抄完了志願表,他才告訴她,「我喜歡你」。
她怔了足足有一秒鐘,低著頭,聲若蚊吶,全然沒有了平日裡的那份傲慢,說:「我也喜歡你。」
其實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前,溫盛忠心裡就已經有了底,因為他說喜歡的時候,他看到她臉上微微的紅了。那抹紅暈在她白皙清秀的臉頰上,好像夏天傍晚,日落西山時天邊的餘暉,真好看。
如果一切都能如自己設想的那般,今天,他們會不會是不同的結局?
林靜順利被B大錄取,拿到錄取通知書後,興奮的告訴溫盛忠這個消息,而此時的溫盛忠才知道,自己的未來早已被父母預定,根本不是一張志願表能夠改變的。
八月底,B市的暑氣還沒有完全散去,抗爭無果的溫盛忠已經穿上學院的軍裝,在空軍學院的操場上踢著正步。
溫盛忠和林靜之間隔著的已經不僅僅是一所學校,而是兩個不同的城市,十二個小時的車程,近兩個小時的飛機。
這一雙才剛剛進入熱戀不久,對大學生活滿懷憧憬的少年,就這樣被硬生生的分隔兩地。軍校的管理超乎尋常的嚴格,溫盛忠和林靜只能透過書信以慰彼此的相思之情,每週一封是雷打不動的,有時候隔天就會收到一封。畢業的時候,為了減輕行李,扔掉了不少的書本,可那幾百隻信封,誰都沒捨得扔掉。
也許是因為接受了現實,也許是因為林靜的鼓勵,溫盛忠漸漸的不再牴觸空軍學院裡的一切,反而從中發現了很多樂趣。而放假時,林靜挽著身著軍裝的他走在街頭,臉上那副驕傲神氣的表情,也讓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虛榮心前所未有的滿足。
溫盛忠曾想過,如果自己沒有進入部隊,或許會像溫盛孝一樣,選擇自己喜歡的一個行業,經營一家公司,可是卻不會這樣熱愛自己的事業。人往往熱衷於瞭解別人,卻忽略了瞭解自己,從這一點來說,父母大概算得上是這世上最瞭解自己的人。
在學校的時候,溫盛忠一直想著等到兩人畢業,他會被安排進某部隊,林靜就可以來到他所在的地方,三年後,他年滿二十五歲,他們就可以組建家庭。他相信自己可以在二十八歲前升到副營級,那麼他們就可以生活在一起。
溫盛忠對未來的設想裡從來沒有缺少林靜,但是卻忘記了,林靜不是個願意委屈求全,隨遇而安的女人。她同他一樣,渴望事業上的成功,專業上的肯定。
兩個人的分歧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畢業後,溫盛忠進入部隊,林靜在他說出自己的構想之前就已經找到了一份很不錯的工作。不僅僅是在應屆畢業生裡,她獲得的待遇令人艷羨,更是因為那裡的發展空間,讓她衝勁十足。
那是四年來兩個人第一次不歡而散,溫盛忠無法妥協,林靜不願妥協。
三天冷戰結束後,溫盛忠到了必須離開B市,返回部隊報到的時候。三天的時間對誰來說都是煎熬,可是年輕氣盛的兩個人卻都不肯低頭,也許那個時候想自己太多,還沒有學會如何體貼,包容對方。
臨行前,林靜對溫盛忠說:「反正也要等幾年的,我先在這裡,到我們能在一起的時候我一定放棄B市的一切去找你……這個機會難得,一輩子總要實現一次自我價值才會甘心啊。」
那個時候的林靜不知道,人這一生,有些事情是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把握,可以實踐,有的事情,卻只有一次,放手了,就再不會有。
面對戀人這樣的決定,溫盛忠心裡雖然並不舒服,卻還是可以接受,畢竟她說的不無道理。他們需要的只是時間,對於結果,那個時刻,兩個人心中都是篤定的。
就這樣,又是一場兩年的異地戀情。
身處異地的戀人,並不如人們想像的那樣簡單,很多時候都不只是依靠愛情就能打敗一切。
他演習受傷時,渴望著她的照顧,她的笑臉,電話打過去,聽到的卻是永無休止的刺耳忙音。
她遇到不順時,想要的是他的安慰,想依靠他寬厚的肩膀,電波到達的那一處,卻是冰冷的語音台播放著對方已關機的消息。
從前,溫盛忠還有寒暑假,現在,一年到頭都在部隊裡,林靜想要見到他就只能到他的部隊駐地去。可這樣的折騰能有幾回?況且,有時候不是她過去就能見到他的,他參加演習時便是音信全無,她根本找不到他。
你的關心,我體會不到,我的苦楚,你不能分擔。當距離產生的所有美感消耗殆盡,餘下的只是說不出口的埋怨,哽在心間的挫敗。
分手似乎已經是意料之中的,沒有誰先提出來,通話的時間越來越少,聊天的語氣越來越平淡,即使不說,彼此也都明白,他們的路到了終點。
而後,她被外派出國,他在部隊錘煉,十年來,不曾聯繫。只在兩年前的同學聚會上,聽說她結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