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事毋需再問。」他如何她知道此生已認定了他,即便他負心,亦是一 心不離?
似看透了她因何迴避,他取出收藏在懷中的絹帕,三年了,這條絹帕他貼身收 藏,除沐浴更衣外不曾離身。
「既道不忘舊約就該等我回來,為什麼輕易投水自毀誓約?」他展開絹帕,追 問。
「這……不能代表什麼,我想你是會錯意了……」她撇首,不去瞧那暗洩心事 的絹帕,白底卻訝異他自何處得來?
他睇望她回開的眸,深湛的黑瞳微微瞇起。
「你敢說這非你親筆所寫?」冷淡的語調滲入一抹慍意。
「是我親筆所寫,但只是一時有感而書,與你無關……」
「有感於什麼?」他咄咄逼間。
「早已忘了,總之是莫名感歎,與人無關。」
「那麼,為何投水?」他森冷的追問。
她緘默片刻,半晌,幽幽低訴:「因為有了允 。人言可畏,孩子是無辜的, 若生下他,天下之大,只怕無我母子倆容身之處。」
「你怎知我不會回來?」他磨肩,感受到她身子傳來的科瑟,隨即將她纖弱的 肩膊壓往懷裡,緊緊裹住。
她回首,盈水的眸對睇他幽遂的眸子。「你會回來嗎?」
他深深回涕她。「雲蓁欠我楚家十數條人命,你一出生就該是我的,我當然會 回來,回來要回屬於我的東西。」
她淒然一笑。「允 呢?允 也算下去了,所以你擄走他?」
他眸光深湛,鎖住她蕩水的秋眸。「我要了你,自然會要允 ,除非你不要他 。」
「我始終不相信娘會是毫無人性的兇手,我和允 也不是你的。」
「天下皆知赤火掌為天山童姥的獨門武學,而雲蓁正是赤火掌的唯一傳人。」
「娘確是姥姥的唯一傳人,可那又如何?她不明白楚家滅門與此有何關連?
「當年楚家十餘口皆是喪命於赤火掌下。」他冷冷地道。
「不……」她拒絕相信進一步推斷。「這其中必有誤會,也許天下懂得使赤火 掌的不止我娘一人。」
他撇唇,眸光冷冽。「即使如此你娘仍是唯一兇手──當年她與我爹曾海誓山 盟,卻因命運捉弄無緣結合,她認定是我父親負心,因而懷恨殺我全家,這事有當 年倖存於雲蓁掌下的人可做證。」
「不可能!」湘柔大受驚憾,頻頻搖頭。「娘愛爹爹,她──」
「她是自欺欺人。」他冷然地截斷它的話。
可能嗎?她瞠大眼,雙手揪緊胸口,想起了娘在世時的鬱鬱寡歡,爹爹對娘的 冷淡,且在娘死後毫不念舊情立刻迎娶二娘……從前她總以為娘的不快樂是因為爹 爹的無情,而今一切竟全非表面所見!
難怪爹爹雖刻意冷淡娘,卻末在娘在世時納過小妾,且為喜愛梅花的娘煞費苦 心建了梅閣,自己卻住進憶梅軒裡。想來爹爹是愛娘的,許是發現了娘的心另有所 屈,且至死不悔帶著愁鬱離世,才會往娘死後報復性的立刻迎娶二娘……「或者真 讓你猜對了,天下懂得使赤火掌的不止雲蓁一人。日前出入山坳秘道的古井後方那 片雜林裡,就會發現兩具骨骸,遺骨上顯示死者喪命於赤火掌下,且死亡時間不超 過三年。」他鉅細靡遺審度她的睜子。遺骨上赫然出現不滿三年新跡的赤火掌印, 可能有另一種解釋──雲蓁未死。
她淒然的水眸倏然放亮。「若真如此,也許楚府的血案真不是娘做的,有可能 是殺戮成全家之同一人所為,只要有一絲可疑之處便不該驟下定論。」柳家的血案 發生在她投水後,當時她被水淨所教,卻因身子虛弱在床上躺了將近八足月,直到 生下允 。
當水淨告訴她家人全於數月前,在一夜之間遭人殺害時,她也險些悲慟過度而 倒下,若無允支撐著她,此刻她已經因為連番心傷,而失去求生意志。
「此事尚待詳查,這會兒說什麼都僅是推斷。」他面無表情的結語,心內已有 底案。
「為了允 請你務必查清此事,他……確實是你的親生孩兒。」她不敢為自己 請求。較之允 是他的親生骨血,自己卻是「仇人的女兒」。
他沈默的睇凝她片刻,方輕輕吐出一語:「我知道。」幽沈的胖光瞬間放棄。
「凡我楚家的子孫,左耳冀上皆有特殊的硃砂胎痣,況且……你留下的絹帕早 已矢志此生是我的女人,雙重驗證下,我還須猜疑嗎?」他調侃地掀唇邪笑。
允 左耳上是有一梅型硃砂胎痣,當發現時她還曾牽引心慟──這讓她思及了 最不想憶起的那人。
「我……我說過你是誤會了,絹帕上的詩句根本無任何影射……」她慌亂的辯 解,壓根不覺她又臉紅了,而這正是他想見的結果。
連趕車十數日,馬車終於在一大雪紛飛的夜裡駛入北京城,停在一幢宏偉的 字邸前。
甫下車,湘柔便震懾於這幢宅子的氣勢,與一字排開的眾多婢僕。她不安地望
著扶她下馬車的楚慕風,忽而想起自己從未真正認識他。他究竟是何來歷?在天子腳
下擁有這麼一幢壯觀的宅邸,想必他身份非當即貴。
正兀自迷惑的當兒,允 已高聲喊「娘」,一路奔進湘柔懷裡。 「
兒!」摟緊懷中的稚子,她激動地垂淚。從未與允
分離這麼久,乍見久 違的稚兒著實難忍一陣心酸。「
兒,你這些日子好嗎?北地天冷,可凍著了?」 允
直拿小臉磨蹈娘親,撒嬌地賴在她懷裡。「娘, 兒很好,
兒想您。」 「 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