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未央   一子纏繞一子的棋局 再會劉舜(二)
    「婉兒,記住了嗎?」夜半,臨行前衛子夫又交代沐婉一遍。她穿著衛子夫的睡袍彆扭的坐在床榻上,為難的點點頭。

    衛子夫則是一身宮女的打扮,這裡不是漢宮,行動都有人看著,她和沐婉換了身行頭,出去就少些注意。

    她不放心,又問道:「如果有人來叩門你怎麼辦?」

    沐婉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答道:「本宮累了,有什麼事兒明日再說。」

    「很好!我走了,有什麼情況小心應付著。」

    「嗯……」

    吹熄了屋內的燈,掩門而出,低頭小心掂著步子避開了守門的宮人,總算是出了翠雲閣。就像是和未央宮裡一樣的場景,那晚月光為她引路,穿過竹林,來到花林。

    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咯的腳底發疼,彎彎曲曲,小路綿延的前方傳來一陣陣清香,起初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直到走入其中才驚了魂般,更加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冬日這季節,卻在這綠叢中盛開出千百多幽香的白殘花。彎腰摘下一朵,才確定這不是假花。灑下的月光映著白殘,映著衛子夫的影子,還有身後一人的影子。

    她回身,凝眸望向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身後的劉舜。

    「你今晚宮女的打扮還真是讓我懷念……」劉舜拿過她手裡摘下的白殘,靠近鼻尖聞了聞,又別在我的髮髻上:「好花配佳人,你覺得這兒美嗎?」

    並沒抗拒他的舉動,衛子夫反問道:「白雪配白殘,真是奇景,可否能解釋?」

    他腳尖點了點地下:「這土壤的地下有流動的溫泉,找人特意修葺的,溫水常年滋潤,可保冬日也能見到殘花。」

    「你還是沒變,對東西有種莫名的執著。」劉舜對白殘的喜愛已經超出了她的想像。他說過這是他的娘親喜歡的花兒,是不是寄物思人呢,種滿殘花就彷彿娘親一直在身邊。

    「可你變的厲害,變的讓我捉摸不透……」

    「之前我說過,你並不瞭解我。」她目光移下,答得淡然。

    劉舜俯下身,臉湊的很近,直直盯著她:「告訴我,這次你來是什麼目的?」

    原來他心裡明鏡一樣,看著渾渾噩噩沒有作為的王侯,其實步步都謹慎,裝昏庸的樣子為求安全罷了。呵,太皇太后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送——嫁」 衛子夫著重咬字。劉舜既然問起就不可能相信她的說法,幸好的是,她早準備另一番說辭。

    他歎氣搖著頭,冷聲道:「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個妹妹?」

    衛子夫沉默,低聲道:「你信我嗎?」

    劉舜笑道:「信,莫名的信。」雖是輕佻的語氣,但堅定十足。

    「景繡並不是我妹妹,我與她也非親非故,至於前來送嫁更是逼不得已。」越接近真實的謊言才越讓人相信。

    衛子夫無意騙他,劉舜那一個『信』字,給了衛子夫難得的溫暖。但她有必須要面對的事情,也有必須要完成的使命。

    「看來你在宮中生活也並不如意。」劉舜帶著嘲諷,似乎很享受她的無奈。

    衛子夫繼續道著早醞釀好的說辭:「永巷裡爾虞我詐,過的輕鬆快活是個奢望。李順暢無故小產,矛頭自然對準了我這個剛晉封的夫人。太后說要證明我清白,條件是冒險來你這裡拿到當年的芙蓉出水圖。」

    芙蓉出水圖分上下兩部分,上圖芙蓉開花,下圖細水長流,當年先帝劉啟將上圖賞給王娡,下圖賞給王姁,曾說過將而圖合併一起便能看到奇景。但當時兩人關係破裂,誰都不願把自己的那部分讓給對方。王姁死後,下圖就一直收藏在襄國,這是懷念先帝的王娡一個心頭大病。

    衛子夫知道,劉舜不是那麼好矇混的,若不偽造一個目的,他反而會起疑心,不如就此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放鬆警惕。

    沒料到她會坦白直言,但很快劉舜吃驚的表情又轉為懷疑:「為什麼要告訴我?難道你那麼有自信一定會拿到這圖嗎?」

    「恰恰相反,我從沒打過這個念頭。襄國丟了這幅圖一定會追究,到時王太后可什麼都不會承認,她只為能看到先帝口中的奇景,但我卻要搭上一條命,我可沒那麼傻。更何況,我不想騙你……,」

    衛子夫儼如珍珠般的眼眸,略見蒼涼和惆悵。她說的真真切切,的確是不想騙他。

    這幾個字透著血液震撼著劉舜,映著朦朧的月色,身影怔了怔,別過臉背她而立:「你回去如何交代?」

    「為什麼現在要去想那麼長遠的事情,我累了,不想考慮這些……」

    「這才是你,才是那個衛子夫。」劉舜伸出手掌心向上對她:「跟我來。」

    衛子夫不知為什麼眼底有種酸意泛上來,不由自主的將手放在他掌心的一瞬間,好像被人控制了般,任由他拉著自己飛奔出花林外。

    步伐凌亂的跟在他身後,耳邊的風聲,草叢聲,還有理智在勸說的聲音,統統成了佈景,襯著月光的潔白,讓她放肆這慌亂的一次。

    劉舜拉著衛子夫坐上他早已準備好的駿馬,揮開韁繩,馬兒撒腿奔馳。她雙臂圍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背上。抬眼望他專注騎馬的側臉,淚水隨著呼過的寒風滑出眼角揮發在空中。

    當初謀劃時曾想避開劉舜,但是最安全拿到兵馬圖也只有先接近他。她愧對三人,劉舜,景繡還有劉徹。對劉舜的利用,對景繡的傷害,對劉徹的背叛,是她逃脫不了的罪名。

    如果舉頭三尺有神明,那麼她的報應也會來的吧……

    冬日裡的夜極冷,迎著風許久,劉舜的馬停了下來,衛子夫的臉和手已經凍得僵紅。男兒之身的劉舜倒是沒事,看這衛子夫使勁哈氣的樣子才反應過來,取下自己蓋著的絨披風,壓在衛子夫穿的單薄的身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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