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的臉色被嚇得慘白,衛君雙手握著一柄匕首,而那匕首正不偏不倚插進她的胸腔,血如雨驟,染落那滿身艷紫,一朵紫蓮盈盈綻放,「少清,我沒有臉見你。少清,不能忘了我們的理想。少清……少清……」
最後的遺言,如風一樣飄散在空氣裡,明明她的身子還是熱的,卻再也不會說話。
早知道,他便不為她找來這柄匕首了,馬車內傳來江楓的狂吼,「衛君將軍!衛君將軍!」
聲音傳到青歌耳裡,也只是一歎,想死的,終究會想盡各種辦法去死。
連意聞得聲音趕緊驅馬過去,只見江楓已經抱著渾身是血的衛君走了出來,形同木偶一般。
「少主,待我們發起攻勢時,你只管朝東面跑去。」百鬼隊長紅帩在她旁邊輕聲說道,此刻出擊,當是最好的時機。
青歌舉手制止,「不要輕舉妄動,一切聽我命令。」
她不想做這種獨善其身的事,而且景曄的親衛隊非比尋常,最後兩排全部都是精準的弓箭手,在她將爭天騎帶往和州時,她早已料到了會有今天這一幕。
於萬道目光中,江楓將衛君抱向對面,景曄的表情也隨著他們的慢慢接近而漸漸凝固。
衛君的血,滴做一條血線,一點一滴將青歌和景曄連接起來,卻是一條刀光劍影的血路。
「景王,衛君將軍她…她…」跪在地上的江楓悲不自已,熱淚低落在衛君臉上,唯一的一次接觸,卻是生離死別。
景曄握住韁繩的手指有些微微的發抖,倒是周青,飛身下馬將衛君接了過來,伸手探向她的鼻息與心臟,便對有些恍惚的景曄搖了搖頭。
而看她的傷勢,自然是自殺而死。
「她說了什麼?」周青代替景曄問道。
江楓哽咽道,「她說沒有臉見景王,她…她說不要忘了理想…她一直都叫著景王的名字…啊——」
江楓有些發狂的起身飛奔向青歌的方向,都是她!都是她!要是她不來宜州,衛君便不會死了!
「紅帩!」青歌喊住見勢就要迎上去對付江楓的紅帩,反而從馬上跳了下來,筆直面向衝上來的江楓。
「我要殺了你!」江楓揮刀對準一動不動等著他刺來的青歌,劍鋒卻從她的肩頭擦了過去,砍在鐵質的肩甲上。
他知道的,如果她想殺衛君,她又何必千辛萬苦命人看守。
是衛君她,早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
一劍未成,江楓又起一劍,穩穩朝青歌的心臟刺去,劍尖透過軟甲劃破裡邊的布料,似乎已經貼近了那熱乎的肌膚,「你為什麼不還手?」
江楓不甘心的抽出劍,劍尖上滴下一滴鮮紅的血跡,青歌面不改色道,「對於一個一心尋死的人,我沒有還手的興趣。」
知他者,為何是這個敵人?
江楓的劍抹向自己的脖子,衛君已死,他也再無眷戀。
他的腦海裡迴響起慕容芳說的那句話,面對喜歡的人可以大聲說喜歡,可是,他無法說啊,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副將而已,見到她的時候,甚至還要跪倒在她的腳下,這樣的他,有什麼資格和權利說喜歡兩個字。
刀鋒似乎割破肌膚,鮮血的味道衝進鼻尖,衛君,我們黃泉下相見吧。
「蠢貨!」青歌乘刀鋒割裂的毫釐間出手打掉他的劍,又一腳將他踹倒踩在地上,罵道,「真是個沒用的男人!」
「你!」江楓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是割破了皮肉而已,簡直就是閃電般的速度,將他從死的邊緣拉了回來。
「從現在開始,江楓已經死了。」青歌將腳尖移到他的胸口,認真道,「你的這條命現在是我的了,給你取個名字吧!就叫『瘋子』如何?」
江楓的臉皺了又皺,眉頭跳了又跳,胸口上又突然受了青歌兩腳,「記住了,你的命是我的!」
「少主!」紅帩拔劍出鞘,百鬼隊的陣法開始流動。
青歌隨她看去,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連意突然命令爭天騎將他們團團圍住,「兄弟們,為衛君將軍報仇!」
連意這樣喊道,幾千名爭天騎蜂擁而上,將青歌等人向東面逼去。
在與連意對視的瞬間,青歌霎時明白了他的用意,「紅帩,吩咐下去不要奪取他們的性命。」
戰場越來越往東,最東面是一處叢林,半個時辰後,青歌與百鬼隊早已穿過叢林向東逃去。
而幾千名爭天騎則傷兵遍地,謝謝你,連意,謝謝你們,爭天騎的兄弟們。
最後一次策馬回眸,於千萬人的目光中,一眼就望見了那個人的目光。如果沒有他的默許,她是無法這樣輕易脫逃的。
景曄,下次再見,就是我們真正的戰場了。
我將三萬爭天騎還給了你,也將我的信念以及決心通通告訴了你,你的半壁江山,我已經拿走了,另外的一半,我們一決雌雄吧!
眼裡泛起迷霧,嘴角卻笑得歡顏,景曄,我又來到了你的身邊,只不過,是對面。
你懷中抱著的那個女子,是你最愛的女人吧!我已經竭力保護她了,我已經盡力讓你見到她了,可現在所發生的,都是她自己的選擇,我也幫不上什麼了,而這,也算是我愛你一場,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吧!
寒風拂過獵獵跳動的黑色錦旗,景曄緊緊抱著身子冷卻的衛君,目光卻不屈不饒的望向東方,那是她絕塵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