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什麼呢?馮狗兒知道趙淑香的本事,既然她都這麼說了,自己還說什麼呢?
「蘭妹,別哭了。事已至此,今後我生生死死都會保護你,我沒話可說,只是委屈了你!」說著輕輕地拉過岳蘭,為她擦去眼淚……
「這才是男子漢!拿得起放得下,我佩服!」趙淑香見此,一塊心病終於解決了。
「香姐!謝謝你。」岳蘭說著,一把拉過趙淑香,讓她也坐在馮狗兒一邊。
「這——這是幹什麼?」馮狗兒一驚,忙站了起來。
趙淑香臉一紅忙起身說:「蘭妹……三哥!今天有你陪蘭妹,我就放心了!」一扭身兒走了。
就這樣,如花似玉的岳蘭,嫁給了一個文盲農民。但是他們互相體貼,互相諒解,和和睦睦地已經過了四年,並且有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兒。
馮狗兒從岳蘭的嘴裡,知道了陸家父子的情況,後來陸子牛病死了。趙淑香一來,岳蘭主動地把馮狗兒推給她,成了家中的特殊成員……
如今,馮狗兒已調到派出所,成了有名的公安偵察員,岳蘭是馬家堡小學的校長了。趙淑香名義上是陸長壽的妻子,但也只不過生活上照顧而已,陸傻子兩口子一死,陸長壽自己無能,怕趙淑香扔下他不管,所以對趙淑香百依百順,倒也相安……
關尚文回到一別四年的故鄉,瞭解到這些情況,長吁短歎。媽媽,二姐及二嬸等人,百般寬慰勸解,但是他總覺對不起岳趙二人,整日愁眉不展,暗中落淚。
二叔雖然身體不好,但見尚文愁眉不展的樣子,找來轉業回來務農的弟弟關幽道和侄兒尚權商量,領尚文到幽州城散散心。
老叔關幽道,雖說是關尚文的親叔叔,但一直在外當兵,他只知有這位老叔,卻不認識。當關尚文見到老叔時,正是他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之際。
「尚文哪!不認識老叔咋的?」老叔一見面,見他的樣子便說:「他媽拉巴子我侄兒長這麼大了。老叔一直在外,沒盡到叔叔的職責,今天老叔陪你好好玩玩兒。咱爺幾個進城逛逛去!」
「謝謝老叔,我哪兒也不想去。」關尚文淡淡地說。
「那叫啥話呀?一個大小伙子成天像霜打了一樣,叫啥呀?走!咱進城!」說著,拉起尚文就走。
關尚文無奈,只好起身。
「尚文哪!老叔知道你的心事。我聽咱關屯人說你是關屯的尚文,咱關家的驕傲。如果你真是才子,可不能這樣,應風流倜儻,談笑風生。可現在我看你像只蔫巴雞似的,這怎麼行?這樣在外面闖蕩下去,可就完了!」老叔在外面時間長,很會開導人。
關尚文一聲不吭,只機械地往前走。
「老叔問你,你是真愛岳蘭還是假愛岳蘭?」
「真愛。」
「你是希望你愛的人快樂呀,還是希望她成天愁眉苦臉?」
「當然是快樂了。」
「這不就結了!」老叔拍著他的肩膀,「當時她被人強暴,自殺被馮狗兒救下,好了以後覺得沒臉見人,才嫁給馮狗兒。現在人家夫妻和睦,還有了一個孩子,不比跟你,成天想著對不起你強?」
「可也是這個理。」關尚文終於說話了。
「我他媽那巴子快四十了,不是我沒談過對象,而是談一個讓人家撬走一個。可我想得開,只要我愛過的人,跟別人能過上好日子,總比跟我受罪強。在這方面,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太自私,我是個老粗知這個理兒,你是一個受十多年教育,又被稱為才子的人,怎麼就糊塗呢?」老叔推心置腹地以問代勸。
「謝謝老叔,聽你這麼一說,我想通了。」關尚文終於有了笑意,心情也平靜了不少。
「對!想通了就好。你也是二十二三的人了,明天讓你二姐在關屯給你介紹一個,我看劉琴和林鳳是你小學同學,老念叨你,你從中選一個,結婚後帶北大荒去吧。」關尚權幹啥事圖快,恨不得馬上給弟弟成家。
「得得,哥哥你饒我吧!我可不找了。要找也得回北大荒再說,我可不再牽腸掛肚了。」關尚文慌忙說,生怕哥哥真去提媒。又說:「我在北大荒有朋友,有同志,何必再自找麻煩?」
「哈哈!我說憑我侄兒的文采,憑長相,到哪兒也不會找不到對象,天下姑娘有的是啊!」二叔想起陳將軍回來誇尚文時說的話,想起「荒原三支花」,哈哈大笑起來。
爺兒四個說著話,進了幽州城,可關尚文毫無遊興,散了一天心,便出城往回走。剛出城門,迎面來了身穿警服的馮狗兒,見了關尚文叔侄,主動地迎著關尚文說:「尚文那!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咋不告訴我一聲?」
「啊!是三哥?你好哇!我前天才回來,還沒來得及去看你。」關尚文握著馮狗兒的手說。
「尚文哪,哥哥對不住你了。」馮狗兒說著,就想提岳蘭的事,關尚文忙接過話題。
「三哥你說哪的話?這事我都知道了,我得謝謝你呀!不是你,萬一出個好歹,我可更成千古罪人了。」
「明天到我家,岳蘭和淑香都在,你們好好嘮嘮吧!」馮狗兒臨分別時說。
「不用了,我還有些事沒完,等我到時候再說吧。」關尚文忙推辭說。
「那就過幾天吧!」馮狗兒怕岳蘭見關尚文難為情,也沒敢深讓,「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就沒有什麼話捎給她們?」
「這——也好!」說著,掏出鋼筆和日記本,飛快地寫下:
世事艱難各東西,有情無情已過去;
緣分天定人難轉,南北千里空相依。
謝君前情終不悔,恨世兇徒使分離;
馮兄仗義吾欽敬,蘭香有托實感激。
北國酷寒煉筋骨,也有親朋勝兄弟;
勿念天涯淪落人,前程總會存知己。
寫完撕下,折成欲飛的小燕子,交給馮狗兒,說:「如果方便,就把這交給岳蘭吧!拜託了。」
關尚文在關屯沒住上幾天,見老同學、老鄉親不斷地來,覺得無顏,便決定回北大荒。二姐及親人們,雖然戀戀不捨,但見尚文魂不守舍的樣子,也只好同意讓媽媽,帶著四歲的外甥女小華,同關尚文一起回北大荒。
臨走時,老叔和哥哥都說,以後有機會也遷往北大荒,讓親人在北大荒團聚。
這天,關尚文和媽媽剛登上北上的列車,突然聽到一聲焦急地哭喊聲:「文哥——你等等!」
關尚文尋聲而望,見檢票口的站台上,馮狗兒抱著孩子,趙淑香攙扶著淚眼汪汪的岳蘭,正尋看著待發的車廂。他心裡一陣激動:這車站離馬家堡百里之遙,怎麼來這裡相送啊?他急忙要下車相迎,口中喊道:「岳蘭,淑香!我在這裡——」然而,剛到車門口,被列車員硬推了回去,並關上車門。
關尚文只好打開車窗,淚眼望著他們揮手告別……
突然,趙淑香一閃,便到車邊,扒住車窗將一個包兒塞到他的手中。說:「拿好!文哥放心!我早晚會去北大荒找你,你要保重。」邊說邊塞給他一個疊成鴻雁的信。
「淑香,你們保重,好好過日子吧!」關尚文見趙淑香戀戀不捨地趴在窗口,汽笛一響,便說:「回去吧,送君千里總有一別呀!」
趙淑香突然摟住關尚文的頭,急速地親吻著,又推回車廂,說:「回去後,找個終身伴侶,祝你們白頭到老,有難處給我來信,我隨時到你身邊。」
車輪已滾動,車站工作人員大聲呼叫:「快下來!你不要命了?」
車速加快,帶起風聲,車站一片驚慌。這時趙淑香一個後滾翻,幾下閃回岳蘭與馮狗兒中間。車站上的人驚呆了,暗暗稱奇。岳蘭擦著淚水,輕聲說:「快走吧,你怎麼又露武功啊?」趙淑香一怔,向馮狗兒一使眼色,說:「快走!」挾起岳蘭凌空而去,馮狗兒緊跟其後……
媽媽見她們這麼遠趕來送行,又見趙淑香冒生命之危趴車話別,心中不由得感歎。當見趙淑香離車的身影,想起已故的趙二娘,不覺流下淚來……
關尚文茫然若失,許久打開書信,岳蘭那娟秀的字跡呈現在眼前:
一紙鑒定斷姻緣,念君盼君眼望穿;
無恥惡徒欺凌辱,本捨此生謝君顏。
恩兄仗義施援手,葬母護奴苦想勸;
報恩許身斷舊情,苟且偷生度殘年。
後有一行小字:文哥見諒,祝你早結終生伴侶,以慰我悔恨之心,我已有一女兒,取名馮念川。
另紙有趙淑香《西江月》一首:
自古紅顏薄命,如今女子難艱,
休言小妹負前言,怎奈今生可歎!
若得蒼天有眼,荒原仗劍遊玩,
蕩盡諸邪圓幼願,笑看夫君笑臉。
下面也有一行小字:文哥!匆匆一別,心實不安,孤雁北飛無人伴,他日聞文川哥有為難之時,小妹赴湯蹈火定會前往,盡自己薄力。
關常川見此二信,激動不已。雖然她們有人相伴,但對自己卻念念不忘。特別是趙淑香的話,更使自己心驚,決心今後不論是好是壞,不能寫半個字給二人,免他們家庭不安,絕淑香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