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少來這套貓哭老鼠假慈悲!」關尚文聽了這話,更明白了:什麼三萬斤土豆?完全為了逼婚。他又咬著牙說:「你告訴你的主子,別那麼死皮賴臉!趙淑香對我一片真心。就是死她也不會嫁給禽獸。讓他死了這份心!」
「啊哈!還蠻有情義的。」說著叫道:「來人!把這小子給我拉到下屋去吊起來!」
幾個民兵模樣的人進來了。關尚文穿上棉衣,跟他們走了。
「把他二姐抓來!跟她要這三萬斤土豆!看這小子有啥招兒!」關尚文聽了,心裡一陣難受,強忍住了淚水。
西下屋,本來是公社的牲口圈。可不知怎麼,牲口越來越少,這屋也就用不上了。屋內堆滿了雜物,四面透風,冷颼颼的。一個民兵說:「兄弟!先委屈點兒。」說著用繩子將他吊在樑上,離地一尺來高,「放心,勒不壞。」說完帶著兩個民兵走了。
關尚文認出是小花鞋的兒子,張小賴。關尚文兩腳懸空,雖然綁得不緊,但兩個膀子也夠受的,加上一夜地折騰,早晨連代食品也沒入口。此時肚子響,渾身疼;四肢麻,頭發昏。他強忍淚水,緊閉雙目,默念:「苦其心智,勞其筋骨,空乏其身」而安慰自己。耳中聽到三個民兵地歎息和腳步聲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於廣太拎著鞭子來了。關尚文睜眼一看,暗道:「這是來勞其筋骨了!」又閉上雙目,任其擺佈。
「才子?怎麼樣?滋味好受吧?」於廣太走到被吊的關尚文面前,用鞭子扒拉他的臉譏諷地挖苦道,見關尚文不理他,又說:「為了一個小破鞋,受這罪值得嗎?」
「呸!」一口吐沫不偏不斜正好吐在於廣太臉上,「不許你侮辱趙淑香!」
「好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今天我要好好懲治你!」惱怒的於廣太擦去臉上的吐沫,掄起鞭子向關尚文臉上抽去。
「啪!」一聲響。
關尚文覺得奇怪,這小子抽到哪兒去了?怎麼光聽到響兒一點兒也不疼呢?他睜眼一看,見於廣太正咧嘴揉手腕子。
「誰?誰她媽了巴子敢打老子?既然是這小子的同夥,有種就出來!」於廣泰的眼睛掃著四周。
關尚文明白了,有人在暗中幫自己,一定是打了這小子。心中想到了張小賴,很是感激。暗道:關屯還是好人多。想到這兒,冷笑著說:「姓于的!犯法有國法,你這樣吊打所謂的犯人,是犯國法的!」
「你放屁!今天老子不打服你,我不姓于!」說著舉鞭打來。
「啪啪啪!」連續三聲悶響,關尚文一鞭沒挨著,早見於廣太的皮鞭飛出窗外,他在地上打滾慘叫。
「哎呀媽呀!疼死我了……誰這麼不是東西?把我的胳膊打斷了?哎呦……」
關尚文低頭一看,也傻了:只見血從於廣太的鼻子不停地流出;左手緊握住右手腕,胳膊肘觸地,想站起來。剛一站「哎呦」一聲摔倒了。忙用手去揉膝蓋,手剛一觸到,又疼得叫起來……
看著他狼狽的樣子,關尚文開心地笑著說:「這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沒到。」
於廣太聽著這話,咧著嘴咬著牙惡狠狠地說:「行!你小子不用得意,我不整死你,跟你叫爹!」
「啪!」不偏不斜,一個土塊正好打在嘴上,門牙都被打掉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關尚文納悶了:這是誰手這麼準?這麼狠?張小賴會武功?不可能!是趙淑香?她在馬家堡怎麼會知道這兒的事兒?他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
於廣太地哭叫聲,驚動了民兵。他們來到見這小子的狼狽樣,再看看吊在樑上正在笑的關尚文,像拖死狗一樣把於廣太拖走了……
西下屋又恢復了平靜。關尚文在愁腸百轉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三哥!你受苦了。」趙淑香滿臉流著血淚說:「你就說你不要我,讓他們娶我不就得了?何必受這罪?我已經想答應嫁給陸長壽,救你們一家啊!」
「不行!我不忍心你讓他們欺負,現在婚姻法早已公佈,政府不會不管這種逼婚。我就是死也告他強搶民女!」關尚文又說:「你還是回去好好教書吧!憑個人的本事報仇,也是違法的啊!」
「傻三哥!你有什麼憑據告人強搶民女?在趙邱淑香未結婚前,任何男人都有追的權利,你還是快點和香姐結婚,咱三人遠走高飛吧!」岳蘭不知何時也來了,她倒挺想得開,三人一起走。
「我就是死,也要告他們!告他們為了逼婚,栽贓陷害!告他們私設公堂,吊打非刑!告他們……」
「你死!你死我咋辦?你一死,我也活不成,我爸媽也完了,文哥……」岳蘭哭著說。
「三哥你是越來越傻了!你想他們做的這些事兒,能讓別人知道麼?能給你告的機會嗎?他們已經走到這步,不可能讓你活著出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我答應嫁給他,我自會有辦法報仇。等報了仇再想別的。」趙淑香毅然決然地說。
趙淑香、岳蘭二人像走馬燈似的圍著關尚文轉,勸他「不要死」說他「別太傻,太呆。」
這時,於廣太又拿皮鞭向他頭上打來,只覺得兩隻胳膊被打斷。摔下地來,一下子把他疼醒了……
「老三,尚文!快醒醒……」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叫著。關尚文睜眼一看,自己竟躺在馮狗兒懷裡,急忙爬起來。
「你可把我嚇壞了!我還以為你死了呢!」馮狗兒說著,把關尚文扶起坐在一個麻袋包上,打開一個布包,說:「吃吧!一會兒就涼了。」
關尚文遲疑地望著黑不溜秋的餅子,肚子又響起來了。
「吃吧,這是我媽做的,可好吃了。」馮狗兒催促著。
關尚文拿起一個餅子,幾口就吃了。也沒吃出什麼味道。只覺得比岳蘭她媽做的甲魚和水餡包子還香。
「尚文哪!怎麼弄成這樣?」馮狗兒見他狼吞虎嚥的樣子,便和他嘮起來了。
「哎—別提了,丟人哪!」邊說邊拿起餅子咬了一口,把二嬸和二姐如何抱怨;孩子餓得如何可憐;自己怎樣被迫偷十三個土豆;小弟弟如何餓死而二嬸如何精神失常,以及自己如何被抓的經過說了一遍。
馮狗兒越聽越心驚,越聽越來氣。他突然大罵:「我干你奶奶的於廣太!全關屯誰沒吃這三萬斤土豆?為什麼我兄弟就不能吃?拿一個學生頂缸,算什麼能耐?」
「二哥快坐下,別給我惹事兒。讓他聽到又得把我吊起來。那不是人受的罪啊!」
「他媽那個巴子!老子宰了這個王八犢子。」馮狗兒氣消了些,疑惑地問:「你不是會輕功麼?憑你的百步攝魂碎骨手,怎麼會全家沒飯吃?把孩子都餓死了?」
「這……這……」他本想說根本不會,但又一想,「是我不敢露哇!何況我的本事還不到家阿!」
「哎——你個書獃子。」馮狗兒說了一句,後悔地,「早知道你家挨餓,我早給你們送吃的去了。可上次你們家裡雞鴨魚肉地吃著,還以為全關屯就你們家吃得好,誰想到……唉!」
關尚文不敢接茬,把餅子細嚼慢咽起來。這一下品出味兒了,這餅子是高粱面和土豆、地瓜一起做的。不由得看了一眼其貌不揚的馮二哥。
馮狗兒見他吃飯的樣子,哪有絲毫會武功的勁兒?他的疑心更大了,伸手向他肩胛點去。
「二哥你幹什麼?」關尚文正品滋味兒,突然覺得被綁過的肩膀一疼。用手一摸,竟摸到了馮狗兒的手指,這才吃驚地問。
馮狗兒本想點他的肩胛穴位,試試他到底有多深的武功。可手指已快挨到穴位,他竟毫無知覺。這哪像一個練武之人哪?可收手已晚,只好滑向一邊,點在拴在膀子上的繩子,繩子斷了,還是傷了他的胳膊。說:「我把繩子解下來,綁時間長了不通血脈。」
「謝謝二哥!」關尚文明白是在試探他的武功,尷尬地說:「二哥見笑了,我這人就知讀書,其實我哪點兒功夫,只能消遣罷了!」
「三弟啊!你別裝了。其實你根本不會武功!但你身邊一定有一個武功極高的人,你也許知道不肯說,也許不知道。」說到這兒馮狗兒長歎一口氣,「哎——為人難哪!我本心為你好,你卻對我不說實話。我要不是聽我死去的父親讓我保護你們的話,不是看在尚權大哥的面上,我真撒手不管了。」
幾句話說得尚文啞口無言。
「我告訴你,我總有一天查出你身邊的習武之人。是好人也就罷了,如果是壞人,我決不輕饒!」見關尚文吃完了餅子,又問:「吃飽沒有?」
關尚文被馮狗兒的話嚇呆了,說:「二哥!不管她是什麼人,你千萬別找她麻煩,她對我一片真情、恩重如山,已經夠可憐了,你饒了她吧!啊?」
馮狗兒一聽,心裡咯登一下,輕聲問:「你說的難道是趙……」
關常川肯定地點點頭。
「即是她,我絕不傷她,那是個好人,也是在家裡的後人。老一輩出生入死,他爹對總舵主赤膽忠心,她從小和咱一起長大,有這武林獨步的,趙二娘所創的功夫,也不足為奇。感謝蒼天,在家裡的武功沒有失傳!」瘋狗兒說到這,又疑惑的,「趙二娘已隱居二十多年,趙大爺又不可能會女人的功夫,時誰傳給她的武功呢?」
「她師傅就是她大媽趙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