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風雨路  第4卷 2.審訊
    「啊!趙二娘還活著?我要跟她學武功多好哇!她老人家早已隱居失蹤了。」說到這,突然說:「快,站起來!」

    關尚文愣愣地站起來,不知他搞什麼把戲。馮狗兒麻利地將關尚文又吊上梁,拾起地上的東西,一扭身不見了。驚得關尚文瞪大眼睛四處看。

    「快閉上眼睛,裝已經昏睡過去!」關尚文的耳邊傳來馮狗兒的聲音。他閉目耷拉下頭,這時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

    正在關尚文又被吊起,尚文驚慌之際,腳步聲已到他跟前。

    「哎呀!還吊著呢?把人吊死怎麼辦?快放下來!」一個陌生人生氣地說。

    隨著說話聲,關尚文覺得有人給自己解繩子。

    「這簡直是無法無天,人犯了法,交政府處理,你們竟私設公堂,吊打非刑,活該你們隊長的手腕子被震斷!」

    關尚文已經被放下,聽了這話,不由得眼淚流了出來。他既感謝這人說公道話,又心驚「隊長的手腕子被震斷」這句話。誰有這麼好的武功?難道是馮狗兒?但是,他沒有睜眼,只是止不住淚水地流淌。

    「哎——還是個孩子。為了吃點土豆,給弄成這樣,我就不相信他能偷走三萬斤土豆!肯定有人搗鬼。讓我查出來,決不輕饒。」說著,撣撣關尚文身上的塵土。當他的手碰到關尚文肩膀時,疼得他哎呀一聲,睜開了雙眼。

    「怎麼了?孩子!醒過來了?」陌生人歎了一口氣,「哎——還好,終於醒過來了。」又輕輕地撫摸那肩頭,生氣地說,「你們看看,連衣服都打破了,哪有這麼狠的?」

    關尚文仔細看陌生人,見他中等身材,削瘦的發黃的臉,慈祥的面孔,四十左右的年紀,一身半新不舊的軍裝,雖然眼含怒氣,但顯得平易近人。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告訴我,不要怕。我是馬家堡公社派出所的,姓張。」

    「我叫關尚文。」

    「關尚文?關尚權是你啥人?」

    「是我哥哥。」

    「你就是關尚權的弟弟?很有名氣的小才子。連《遼寧日報》上都有名,在這兒竟這樣被糟蹋,什麼東西!」轉向身邊的人:「你們把他背到辦公室去!」

    關尚文見這人熟悉自己,又讓人背,本想不讓,再一想這個人要是陸主任一夥的,假惺惺的騙人怎麼辦?乾脆你要背你就背,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身邊的人一聽讓背關尚文,張小賴馬上背起他。關尚文體重還不到一百斤,輕鬆地進了辦公室,讓他靠坐在椅子上。

    那位姓張的人,在對面椅子上坐下,說:「去弄點兒吃的。」又問關尚文:「你們學校放假了?」

    「嗯!」

    「學習緊張嗎?」

    「不算太緊張。」

    「你們班主任是誰?」

    「曾海凡老師。」

    「啊!那可是個好老師,全省有名的教模,在部隊我還是他的學生呢。」

    「怎麼?曾老師也是您的老師?他的歲數和您也差不多呀?」

    「哈哈……當學生還論歲數大小?在部隊他是文化教員,就是團長、師長都是他的學生,何況我只是個排長。」

    關尚文見他和善的面容,又是解放軍出身,早把自己的處境放一邊了。

    「這個寒假你讀了什麼書?」

    「讀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和一些短篇以及詩詞等。」

    「你讀的書真多,可惜我在部隊學的那點文化,看本《高玉寶》都很費勁。這是年輕人的福氣,趕上好時候了,要珍惜呀!」

    有人送來一盤玉米麵餅子,切好的香腸,兩副碗筷,一壺水,兩個水杯。

    「來飯了,我也沒吃早飯,來,咱爺倆一起吃。」說著,夾了一個餅子,推到關尚文面前。說:「吃吧!從早晨吊到現在,餓壞了吧?」

    「沒事,空乏其身嘛!」

    派出所的人愣了一下,顯然沒聽懂這話是啥意思,只是一笑,也夾了一個餅子放在自己的碗裡,見關尚文沒吃,便說:「吃呀!愣著幹啥?」又往他碗裡夾了幾塊香腸。

    關尚文見此人這麼好,鼻子一酸,趕緊咬口餅子,掩蓋過去。

    二人邊吃,張同志邊引上正題。

    「哎——你也是,黑燈瞎火的,跑到墳圈子玩啥?竟掉進窖裡,多危險哪!」

    在場的人一聽,都一愣,這那是問案哪?這不是給開脫罪責嗎?

    關尚文一聽可不領這個情,直崩崩地說道:「不是去玩,是去偷土豆。」他在想:反正是證據確鑿,乾脆實話實說,用不著兜圈子。

    「你這孩子!說那麼難聽幹啥?你說你去偷土豆,那你一共去了幾次?一共偷了多少斤土豆哇?」

    「就昨天晚上一回,偷了十三個土豆。」

    「什麼?偷了多少?」派出所的人吃了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連在場的基幹民兵張小賴他們也感到意外。

    「就偷十三個。」關尚文斬釘截鐵地說。

    「去一回拿十三個土豆乾啥?為什麼不多拿點兒?」

    「我侄子和我弟弟妹妹們,幾天沒吃飯了,又不能吃代食品,餓得快死了,逼得我無路可走,才走這條絕路。本打算多拿點兒,誰想是個空窖,這十三個土豆還是我從土裡摳出來的。」

    屋裡人的臉都變了,個個鐵青著臉,關尚文一看,這是要逼我交出三萬斤土豆。乾脆,愛咋辦咋辦,索性去夾香腸吃。派出所的人趕緊將香腸推到他面前,又給他倒了一杯水。

    「那十三個土豆夠孩子吃嗎?」為首的公安強壓怒火,又問道。

    「不夠!有啥辦法呀?我回去時,我的最小的弟弟已經餓死了,我二嬸也瘋了。我把這十三個土豆給了他們,都叫他們生肯吃了。」說著,痛哭起來,公安和張小賴他們也都掉下了淚。

    「我干他媽的!」正在問話的張公安,突然粗魯地大罵一句,呼地站了起來。吼道:「小劉,把於廣太給我抓來!跟他要三萬斤土豆!」

    「是!」被叫小劉的人,掏出手槍,一擺手,兩名公安也拿出槍,跟小劉一起跑出門去……

    不一會兒,右手用繃帶挎在脖子上的於廣太,一拐一拐的被推了進來。一進屋就說:「張所長,叫我有事?」於廣太一見這陣勢,知道有些不妙,連連點頭問道。

    關尚文一聽是張所長,心裡一陣高興,他早聽說公社派出所有個所長張松齡,是有名的偵察英雄,不由得肅然起敬。

    「你就是於廣太?」張所長不動聲色地問。

    「是,我是關屯隊長於廣太。」他先表明自己的身份。

    「你報案說丟了三萬斤土豆?」

    「是丟了三萬斤土豆,可我破了案,沒報案哪?」於廣太看了張小賴等人幾眼。知道這是他們給捅上去的,破壞了他的全盤計劃,不由得瞪了他們幾眼。

    「我問你,究竟丟多少土豆?」張所長從張小賴他們憤怒的樣子,以及於廣太的表情,心裡已明白幾分。

    「三萬斤土豆,還有八千斤地瓜,被這小子合夥偷的一個不剩。」於廣太見這事已經讓派出所插手,乾脆又多加了八千斤。

    「你怎麼知道一個不剩?」張所長步步緊逼,不容他有思索的餘地。

    「白天我下窖看過,窖裡空空的。」

    「那個白天?幾號?」

    「昨天白天,是十二月十號。」

    「上午下午?幾點鐘?說準確點!」

    「下午,大約一點半左右。」

    「昨天以前,你知不知道窖是空的?」

    「兩天前我發現窖已經空了。」

    「那昨天你又下窖幹啥?」

    「我為了抓小偷,想在窖裡想點子。」

    張所長的態度似乎變溫和了,又問:「想出來沒有?」

    「想出來了,我在窖口上塗上紅漆,這樣小偷不知道,一入窖口不就蹭在衣服上了嗎?」於廣太竟洋洋自得地賣弄高招。

    「抓那個小偷?」

    「抓關家的小偷唄!」

    「你怎麼知道他們會去偷土豆?」

    「他二嬸愛串門,老娘們湊一起,窮嘮。從嘮嗑中知道他們家孩子餓得嗷嗷叫。我就讓我老婆跟她說菜窖裡有土豆,不拿白不拿。你想這話她回去一說,他們能不上鉤嗎!」

    「是你逼他家人去偷?好抓他?」

    「對!就得逼,不逼到無路可走,他家兩個黨員、一個團員,還有一個復轉軍人,能偷嗎?」

    「哈哈……」屋裡人都笑了,佩服所長審問的技巧,連聽呆了的關尚文也忍不住笑了。

    「不不……我沒逼他們,是他自願上鉤的。」於廣太這時才發現,這一連串的問話,是把自己引進了圈套。但後悔已經晚了。

    「這話可都是你說的!好好看看,簽字吧!」一個文靜的公安員,拿出寫好的詢問記錄,讓於廣太看,於廣太只好簽字畫押。頭上已冒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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