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歪才與奇才
「啊？原來是關老大哥的兒子？」高校長驚詫地，「當年他可是咱幽州窮人的頂樑柱哇？他名震幽州，讓敵人聞風喪膽哪！既然是關老大哥之子，我可得見見。」
「好，讓個學生把他叫來？」趙老師說著就要去喊關尚文。
「別忙，看看他們下節是什麼課？別耽誤他上課。」
「沒關係，下節是體育課，讓他跟老師請個假。」
「那好吧。」
趙老師立刻親自去叫關尚文。
「報告！」不一會兒，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並聽到當當地敲門聲。校長想，我看小趙你那麼吹你的高才生，今天我先給他個下馬威，看他怎麼進我這屋。想到這兒，高聲吟道：「報告聲傳門自開，何須動手再胡拍？」
關尚文此時心緒不佳，又聽趙老師說校長叫他。心想糟了，不挨打也得挨訓，弄不好得被趕回家。他正胡思亂想，已經到了校長室門口，本想讓趙老師先進去，趙老師卻退到後邊，讓他敲門。他只好喊『報告』又敲門。不料門不開，先來了這兩句。心想；這是考我呀！如接不上後兩句，這門難進哪！他靈機一動，隨口吟道：
「師長呼喚心緒敗，晚生叩門恕庸才。」
這兩句剛一出口，高校長立刻精神一振：這學生確實有與眾不同之處。這兩句緊接前兩句，對仗工整，呼應得體，不但說出自己心情不好，也說出自己急急趕來的慌亂舉動，同時請校長寬恕自己無知的可憐相。
趙老師一聽，暗為尚文高興。校長不由得暗暗稱奇。他不想再難為這個學生，忙開了門，仔細端詳關尚文，隨口吟道：
「親手開門迎學子，請進，請進！」
關尚文見校長又來了一個上聯，忙隨口應對，並一步退到趙老師身後，請趙老師先走。
「急步奔來見恩師，豈敢，豈敢！」
「哈哈——哈哈……好一個關尚文，果然名不虛傳。」校長親自拉住他的手到辦公桌邊，讓他坐下。
尚文在校長和班主任跟前，怎敢坐下？規規矩矩地站立著。
「坐吧，坐吧！」趙老師拉過一條長凳，讓他坐在校長對面，自己坐在校長身邊。
校長見他方正的臉，緊閉的嘴，莊重的面容，心中暗道：好一副剛正的福相。
「關尚文，你都看了什麼書？」校長和藹地問。
「我什麼書都看，沒有選擇。不過我最愛看古典小說。」關尚文有些拘束地說。
「你看過的書中，最喜歡什麼書？」
「我喜歡《官場現形記》、《儒林外史》。」
「你從幾年級開始看書？」
「從二年級。」
「那時你看得懂嗎？」
「不懂！連好多字都不認識。可是越不認識越想看，就問哥哥、姐姐，問老師，問會的人。」
校長聽了，點頭讚歎：「好有毅力！」又問，「你哥哥叫什麼？現在幹什麼？」
「我哥哥叫關尚權，現在是社員。」
「什麼？你哥哥是關尚權？」校長站了起來，問道：「他沒上中學？學校不是保送他上中學嗎？」
關尚文難過地低下了頭，說：「我家裡窮，沒男勞力，為了讓我繼續唸書，哥哥、姐姐都回家當社員了。」
「唉——可惜呀！我教過你哥哥，那也是個有出息的孩子，品學兼優，我推薦保送他上中學，誰想到他竟沒念成。」高校長對哥哥沒念中學深感惋惜。
「校長你看他們哥倆誰的天分高？」趙老師說。
「哥倆各有不同，哥哥才華外露，天性活潑；弟弟城府較深，沉默寡言，倒有一股書生氣。」說到這，校長笑了起來又說：「這哥倆性情不同，氣質有異。哥哥是滿嘴滑稽腔，引人發笑，很像他父親，可以說是個歪才；弟弟稚氣中帶有沉穩，不輕易說話，一說話便有文章，是個奇才。這哥倆如受到良好的教育，都是有用之人哪！」 關尚文見校長和老師在評論自己和哥哥，裝作沒聽見，眼睛落在一本詩集上。趙老師將詩集遞給他，他一笑，表示謝意，翻看起來。校長滿意地點點頭。
「校長你對他哥哥是歪才的評價怎麼解釋？」趙老師笑著問。
「這歪才嗎——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就明白了。那是『除四害』時發生的一件事。」……
放假時，學校給同學們佈置了任務，每人五十隻麻雀腿和二十五條老鼠尾巴。可是開學時很少有人交上來，我很著急，這麼大學校，對上級的要求無動於衷怎麼行？這時，關屯的學生卻超額完成了任務，關尚權親自交來了。我又高興又奇怪，心想：學生會主席就是有辦法。便讓他談談經驗。誰想向他一瞭解，氣得我渾身發抖……
「報告老師。耗子尾巴來了！」細高個子的關尚權，聽說校長叫他，把關屯學生的老鼠尾巴和麻雀腿，都收起來，包成兩大包，笑嘻嘻地給我拿來了。
校長一聽直皺眉。
「校長老師，別上火，我們圓滿完成任務，您可以領功請賞了。」關尚權說著舉起兩大包，讓校長看。
校長接過一包打開一看：「咦——這麻雀腿這麼大？」
「咳咳！如今解放了，農民吃飽了，麻雀也餓不著，不挨餓，當然變大了！」關尚權說得條條是道。
「胡說！讓我再看看耗子尾巴。」校長滿臉不高興，親自打開另一包。用小棍仔細翻看。
「哎——校長，這東西髒拉巴幾的，有啥看頭？」尚權說著就要包起來。
「等等，你們這些是從哪弄來的？」校長變得嚴肅起來。
「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管他哪兒弄的呢，完成任務就行唄！」尚權有點慌神了。
「這是什麼？」校長挑出一根一寸來長的細鐵絲。上邊還帶著耗子皮。
「這——這是鐵絲呀！」關尚權見露餡了，便用話點校長：「不怨都說老校長是書獃子，連鐵絲都不認識。」又說：「校長別太認真，這些老鼠尾巴可別弄壞，交上去是學校的成績，也是您的光榮。不交上去，咱校連紅旗的邊也撈不著。」
「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校長厲聲問。
「我說了，可不能當經驗去寫。」說著歎了一口氣：「這是一隻耗子百條尾呀！」
原來，眼看就要開學了，同學們才交七八條老鼠尾巴，實在沒辦法完成，來找關尚權想辦法。他靈機一動。便領著佟飛燕等，幾名高年級同學扒下耗子皮，切成一條條，穿在鐵絲上，用火一烤，便成了耗子尾巴。這就出現一隻老鼠百條尾的奇跡……本來。這是萬無一失的辦法，髒兮兮的老鼠尾，交上誰去看它？同時關尚權他們下了很大的工夫，做得簡直可以亂真。誰想這校長死認真，唉——
校長聽了關尚權眉飛色舞地述說，再也壓不住心頭的怒火，上去一腳，將關尚權踢倒在地。咆哮道：「你這是弄虛作假，欺騙老師！」
關尚權從地上爬起來，揉著膝蓋，疼得直咧嘴。忍不住拉起褲腿一看，膝蓋磕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