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關香升父子的醜事,弄得他自己無臉見人;祖宗靈位的丟失,張小腳的失蹤,他懷疑是東西兩宅在搞鬼,可是沒有任何把柄在手,無法問罪,更使他膽戰心驚。他整日躲在家中冥思苦想,除了有來訪的日本人進出外,成天大門緊閉,不敢出門。
沒有關香升地指手畫腳,關屯反倒平安興旺了。東宅是男耕女織,連年豐收,不分主僕皆大歡喜;西宅是墾荒建房,做買作賣,日子過的紅紅火火。張家娶,李家嫁,添人進口,更是其樂融融。
這天,關香烈又請來二哥關香閣。
「二哥!你到現在不答應做總掌門,不做族長,咱又不承認老大這個總掌門人,你說有些事究竟怎麼辦哪?」關香烈無可奈何地問關香閣。
「唉——香烈呀!」和事老關香閣歎了口氣說:「都什麼時代了?還要什麼族長、掌門人?各家過各家的日子不很好嗎?這幾年大哥不再管事,咱關屯倒比讓他管著強。」關香閣倒很安於現狀。
「二哥——你覺得這日子好過嗎?」關香烈滿腹心事又說:「現在日子是很順心,可是別忘了風雨來錢的瓶頸預示著什麼?你想過沒有?咱倆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能挺幾年?幽燕已經十八了,可他的婚事到現在也無法定下來,成天不著家,老二又小,這樣下去我可怎麼辦哪?你作為二大爺的,就不為幽燕想一想?」
「這——幽燕和陳二女兒的婚事,他們兩個孩子不是挺滿意的嗎?」關香閣不假思索地說。
「就因為倆人都滿意,才使我左右為難!」關香烈說出自己的難處,「你想想:咱滿人與漢人之間祖上有嚴格的族規:不准與漢人結婚。可是對陳家雖說咱都同意他加入滿籍,可是自從大哥不管事以來,也沒再提起過這事。如果我不經過族長的同意就給孩子完婚,那讓老宅大哥不更有話柄整我嗎?」
「這還真是個問題……」關香閣也犯了愁。沉思良久說道:「這幾年我曾幾次去老宅,想和大哥緩和一下氣氛,順便說說陳家與幽燕的事,可是幾次他都推說有病不肯見我,甚至我想拜祭祖宗,他也只派人讓我在廳堂裡拜祭,不讓進祖先堂……」
「哼哼!他把祖宗丟了怎敢讓你進祖先堂?他心裡有鬼!」
「是倒是這回事,可也不能總是隱瞞哪!我幾次提幽燕和陳家的婚事,他倒推得一乾二淨,讓管家老於對我說:『老三敢作敢為,讓我一切聽你的,不要插言』。還警告我不要與你攪在一起,到時別說他翻臉不認我這二弟。你說這叫啥事?這不是讓我裡外不是人嗎?」
「嘿!我看他越老越不往好草趕!他這是在威脅你不要當族長!」關香烈皺著眉頭想了一陣,「他既然讓你一切聽我的,我也顧不得許多了,只求你兩件事。不知二哥敢不敢?」
「什麼事你說吧!只要二哥我能辦到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關香閣一反膽小怕事的性格。
「好!至今咱祖宗的靈位還在我西宅,老宅大哥既然不肯出面和解三宅矛盾,那我請二哥以咱關家長輩的身份,為陳二加入滿籍,為幽燕與陳家格格完婚主持大典!我不為難二哥當什麼族長和掌門。你看行嗎?」關香烈是懇請也是央求。
關香閣看一向說一不二的二弟這樣懇求自己,儘管自己怕大哥怪罪,可是此時再推托,那還對得起幽燕侄兒嗎?想到這裡說道:「好吧!為了孩子,我也豁出去了!不過我看事先還是跟大哥說一聲,他來,我們還認他做總掌門人;他不來,就按你說的辦!」
「謝謝二哥,只是舉行入籍大典、為幽燕成婚必須拜祭祖宗,這樣如果與大哥打招呼,那祖宗靈位丟失的事不就……」
「這……這還真是個問題。」不等關香烈說完,關香閣竟撓著頭皮抱怨起來,「都是小馮禿那小兔崽子添亂!事到如今可怎麼辦哪?」
「我看解鈴還需繫鈴人。」關香烈早就胸有成足,「既然馮三能從那樣的高牆大院救出張小腳,拿來咱祖宗的畫像,這小子的身手和機靈勁兒就不一般。我們何不將錯就錯,讓他真為咱把事辦利索?」
「你呀,我說香烈!是不是把你急糊塗了?」關香閣有些生氣了,「你想指望一個叫花子為咱辦正事能行嗎?還不是只能添亂?」
「不一定吧二哥。有些事離開他這樣的人,能瞞得了大哥嗎?」
「那你打算讓他怎麼辦?」
「我想還讓馮三裝神弄鬼……」關香烈壓低了聲音說出了自己地打算。
「哈哈!哈哈——」關香閣一聽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突然不笑了,「你說的倒是個辦法,不過說了半天老二你也學會耍你二哥我了!你就是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當什麼族長和總掌門!」說到這兒又想起什麼,「既然還要裝神弄鬼,我看大哥是相信了幽燕是星辰投胎,我們何不再讓神仙幫忙,讓族長和總掌門的事落在幽燕頭上?」
「這……倒是個辦法,可是他是個孩子怎能做大事?」
「哎——!管他什麼大事小事,反正已成了個虛名!」關香閣終於不再做和事佬,乾脆地說:「行了!就這樣辦!這事我說了算,就這麼定了!」
笑面虎關香升與兒子關幽洪因爭奪翠紅,幾年來視同仇敵,簡直是水火難容。但是畢竟是父子,關香升遇有難決之事還得同兒子相商。這天,關香升因為一個奇怪的夢,不得不叫回關幽洪。
關幽洪一回到老宅,先到翠紅處快活一回,才牽著翠紅的手來到關香升身邊,進屋也不說話,大模大樣地手牽著翠紅來到上房,旁若無人的拿出「老刀牌」洋煙自己點著,一替一口地吞雲吐霧。關香升惱在心裡強笑在臉。
「幽洪啊——我叫你回來有一件大事讓你拿主意。」笑面虎笑著說話間偷看兒子的表情。見他好像在聽,又說:「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我看你是吃飽飯撐的!」關幽洪一聽不等說完,打斷了他的話,「做個夢你把我叫回來幹啥?耽誤了大事你能擔當得起嗎?」
「不,不是沒事找事。這夢關係到關屯以後誰說了算,如果像夢中天神指示的那樣,這關屯的族長和總掌門人,可就落到西宅的手裡了!」關香升焦急地說。
「一個夢你也當回事?真是沒見過大世面!」關幽洪鄙夷地說:「誰當族長還不是咱老關家的人?你可怕的是啥呀?」
「可是夢中的話卻說祖宗弟兄三人,今後保佑狗剩子關幽燕,他們已經到了西宅,我懷疑是西宅你二叔在搗鬼,弄不好是他派人偷了祖宗畫像……」
「哼哼,哼哼!我看你是老糊塗了!一股土財主的小家子氣!鼠目寸光!」關幽洪氣惱地,「你越老越不要臉!為了和狗剩搶陳大腳,竟想出種種詭計陷害人家!還是人嗎?」關幽洪越說越氣,「兔子還不吃窩邊草,你可好,不但霸佔我的妻子,還編出種種謠言陷害狗剩!想拆散人家青梅竹馬的姻緣,你還有人味嗎?死了算了!別活著給我丟人現眼!」
「你愛咋罵我都行,可這回這夢是真的!」笑面虎在兒子面前矮一節,厚著臉皮又說:「我這可是為了你啊!你想想關屯如果讓狗剩子當族長,你今後的地位會怎樣?老宅的一切將來還不都是你的嗎?」
「哈哈!哈哈——老不死啊老不死!你以為我和你一樣?眼睛光盯著小關屯?」關幽洪嘲弄地,「其實你早就該讓幽燕當族長,他年輕聰明伶俐勝過你百倍!會把關屯治理得興旺發達!正是我的可靠助手。指望你還不讓位,不把關屯搞垮才怪呢!」
「你……你……你這是什麼意思?」笑面虎被兒子搞糊塗了。
「什麼意思?這不是禿子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呢嗎?你想想:現在我是洋行的大老闆,整條街全是我的!我又是警察局的警長,不久的將來我就能把局長的位置弄到手,在幽州城黨政軍警各界都有我的人,想當個書記長、縣長什麼的那是水到渠成。我哪有時間管小小的關屯?正想讓狗剩——我這個天上星辰的弟弟,和我一同謀劃幽州,讓他當我在關屯的大管家有何不好?關屯不還是咱老宅的嗎?」
「你——你——呵呵,呵呵——」笑面虎這回真地為兒子開心的大笑了,「這才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原來我兒子比我的野心還大!不過狗剩那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燈,讓他成了氣候,怕你鬥不過他!」
「你他媽的就長別人的志氣,滅我的威風!我不相信他狗剩子在幽州黨政軍界的勢力能超過!要擺弄一個狗剩子還不像玩似的!我不像你老糊塗,花錢送他念了大學,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活該!」
「 那你說就按神仙的指示辦?」
「狗屁神仙!他們愛咋辦就咋辦!不能再得罪西宅了!讓他先替我當族長!等我有空再收拾她。你不是惦著張小腳嗎?早晚我會把那老梆子給你!那陳大腳你可唄再打她的主意,早晚我會弄到手!如果你在敢另搞一套,小心我打爛你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