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雍門熱鬧格外,忙碌的侍女來去匆匆,準備著各式的華服,奴才和婢女們也是個個手中端著滿盤的佳餚瓊漿,穿梭於各個迴廊之間,可這眼前的繁忙應是帶著喜慶,不知為何卻看著詭異,往來之人雖然繁多,竟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就像是午夜的遊魂,窒息而壓抑。
「一切都辦妥了麼?」司空寂站在殿內,墨色的身影在這靜謐詭異的氛圍中儼然成了抑鬱的源頭,一干眾人個個小心翼翼,似乎是怕打攪了什麼。
「辦妥了。」影子站在身後,一貫的淡漠,「北宮府那邊似乎出了點狀況,北宮蒼身體抱恙,來的是北宮沐與北宮凌,已經安排到了偏殿休息。」
身體抱恙?北宮蒼那老狐狸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病了……
心下湧出絲絲懷疑,司空寂的神色卻是依舊如常,峻冷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那銳利的眸子在黑暗的殿內遠遠看著,似乎在深究什麼,「無妨,雍和殿那邊務必佈置妥當,要確保萬無一失。」
「是,屬下一定不負主上所望。」影子俯身行禮,恭敬之意溢於言表。
銀冥宸……今日之宴便是你與漓火的最後機會,若是你再如此緊守銀冥宮不放,我便用你們的血做姬兒的賀禮!
「吾等恭賀主上、恭喜墨姑娘!」洪亮的祝福聲響徹雍和殿,平日裡互不相見的殺手暗衛們此刻全都聚到了一起,依此坐在了殿下。
雍和殿時雍門唯一一座有名匾的大殿,也是雍門的中心所在,殿內有四根巨大的石柱,側殿兩間,琉璃燈十盞,裝飾擺設無一不是奢華名貴,這是前雍門門主按照皇宮的規格命人建造的,當時雍門的野心便已分毫畢現了,耗時整整一年完成的殿宇,司空寂上任過後卻是又命人將它封了起來,派人建造了以黑色為主基調的其他殿宇,不久這間殿閣就成了無人問津的荒殿,一時間只有那件試劍大典專用的殿閣之中能看到光燭的影子,後來是墨姬的到來,讓司空寂又去尋找了夜明珠,點亮了又一間偏殿。此次夜宴,雍和殿再次被啟用,下人們雖說心存疑慮卻也不敢說出口。雍門是個殺手遍地的地方,他們只是這江湖之中的過客而已,為謀生計,身不由己地進入了雍門,只為那豐厚的佣金和酬勞,他們在這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將自己當做殘疾人,不能聽、不能看、不能說,門內的一切都不是他們該管的。
今日所來之人並不多,雍門的殺手總共加起來不過五六十名,還有便是北宮府上的人以及夜門的人。
司空寂照例是坐在主殿上,身邊是一襲紅裝的墨姬,紅裝是司空寂中午的時候差人給她送去的,衣裙上面金燦燦的鳳凰欲飛九天,像極了嫁衣;饒空瑾坐在殿上正位的左側,她依舊是一襲藍衣,今日卻也有所裝點,墨姬有孕自然少不了她的好處,一件寬大的袍子,處處彰顯著貴氣,右側便是銀冥宸了,雖然也是在殿上,她卻依舊是穿著黑衣,與墨姬的一襲紅裝形成鮮明的對比,但是司空寂對此也並不忌諱,雍門向來都是只有黑色的久了也就百無禁忌了。
殿下兩張青玉几案,一左一右分別坐著漓火與北宮家的兄妹,漓火今日依舊是一襲灰衣,灰色的眸子自從進殿過後便再也沒有從 銀冥宸身上移開過,他獨自酌飲著,對北宮的那兩位卻並不上心。
銀冥宸自然知道漓火在看她,幾日未見漓火的臉色更為蒼白了,可是看那神態,祈奈應是已經醫好了他,不知為何,銀冥宸覺得漓火眸中的冰冷更加深重了,熟悉的灰眸此刻她卻有些看不懂,她覺得他正看著她,眸色之中卻是失掉了原本屬於她的溫柔。另一邊的北宮沐她自然是知道的,那次試劍大典上長勝不敗卻栽在她手上的少年就是他,他身邊的女子她不曾見過,卻也不覺得陌生,黧痕今日並未出現,應是漓火又交待他任務了,畢竟司空寂的命,也就在這幾天了。
「今日本門有喜,歡迎北宮與夜門的到來,主上有令,即日起墨姬姑娘便是雍門的夫人,宴後便會有成親之禮。」一名奴僕如宮中的公公般站在殿側宣告著,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一驚,司空寂到底是對墨姬情真意切,連墨姬也是嚇了一跳,今日之前司空寂竟然為對她就此事談論半分。
「寂?」墨姬不可置信地抬眼,漓火出現時她便瑟縮了一下,像是極為害怕,司空寂淺笑對上她的眸,卻未言片字。
姬兒,我既要了你的一切便要將最好的東西捧到你的跟前……
下意識地看向了殿中的漓火,後者也在看著他,陰冷的灰眸中看不出情緒,卻是凌厲至極,漓火知道司空寂正在看著他,心下卻是氾濫而出的嘲諷,從司空寂對墨姬的那一眼開始,他便已經判定他輸了,確切點說從他難以自拔地愛上墨姬的那一刻起他便輸了,殺手是不能有任何感情的,更何況是已經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殺手若是動情,那結局除了死,再無其他。
各式的佳餚被紛紛端了上來,不知何時絲竹之聲響起,偏殿內走出十名舞姬,身姿曼妙,妖嬈起舞。
在場的眾人都已然開動,卻是無人開口只剩舞曲的悠揚,雍門的殺手習慣了沒有聲音的生活,北宮沐和北宮凌道過喜後也再無言語,漓火更是獨自淺酌,連筷子都未曾動過,殿上的四人也是安靜地看著殿下的表演,各懷心思,一切到了雍門似乎就都變得怪異起來,空氣中平白出現的靜謐,將這一切的生氣都掩蓋了過去,彷彿什麼都籠罩上了死亡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