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在兩名警察的控制下，我來到刑偵科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慧正坐在電腦面前忙碌著。中年警察走過去跟慧說著什麼，慧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是我，她「嗖」地站起身來，疾步走到我面前，左右手兩邊開弓打開控制我的兩名警察的手，怔怔地望著我說：「偉，是你？你怎麼了？你可不能簽《刑事拘留裁決書》，簽下就完了。」又轉過身怒氣沖沖地對審訊我的中年警察說：「李叔！這個偉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和我一起長大的乾哥哥，你要害死他啊？」
慧喚作「李叔」的那名中年警察走過來，把慧拉到一旁，小聲地嘀咕著。不一會兒，聽到慧高聲喊起來：「我不管，反正無論如何你也不能拘留他！」喊過之後，慧又「咚咚咚」地跑到我跟前，大聲地數落我：「你蠢呀！明明就是一起糾紛，怎麼就問出個蓄意傷害他人了？你不知道那是要判刑的嗎？」我耷拉著腦袋，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慧接著說：「我們辛辛苦苦讀這麼多年書，不就是想跳出農村找份穩定的工作，要是照剛才的筆錄，工作丟了不說，而且還要判刑。」
李叔走過來，示意我旁邊的兩名警察替我打開手銬。我搓捏著放開了手銬的手腕，低低地對李叔說：「謝謝。」李叔擺擺手，又搖搖頭說：「別！你這事我可能真的幫不上忙，上面催得緊。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暫時不實施對你的拘留，至於最後怎麼處理，我無權過問。」慧在一旁氣呼呼地嚷嚷道：「哼！早幹什麼去了？還跟人家做那樣的筆錄！」
李叔招呼那兩名陪審的警察到一旁，商量了半天，又叫我到一旁說：「這樣，我們暫時瞞著上面，不把你送到看守所，但是，在這事沒有處理之前，你還不能有完全的自由。從現在開始，你只能在我們刑偵科辦公室內，如果要外出，必須請示值班警察，要有警察——陪同。」我雞啄米似的點頭，連聲說：「謝謝！謝謝！」
慧臨下班時交代我不要到處跑，她會想辦法盡快恢復我的自由，並說已經關照了這週末值班的警察，吃飯睡覺就同他們一起。
警察們下班以後，偌大的辦公室裡靜得出奇，兩名值班的警察各自在電腦前玩著遊戲，我木木地坐在一張椅子上，不知道能做什麼，甚至連動彈一下都擔心自己是否會違了規。白底藍條裝飾的警察辦公室，在我眼裡變得陰森可怖。我偶爾弄出一丁點聲響，值班警察不經意地瞟我一眼，就會嚇得我好久不能大口地呼吸。
在這種懼怕之中，時間過得特別慢。窗外的光亮久久沒有消失，偶爾下班路過的警察投來的詫異的眼光令我渾身不自在。我數著呼吸的次數計算著時間，應該是到吃晚飯的時分了，可是梅竟還不來看望我，她此時應該已經從學校來到縣城。我只希望有一張熟悉的臉孔在我面前出現，這樣，我的懼怕會減少很多。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梅沒有出現，李叔出現了。他跟兩名值班警察交代一下，把我從辦公室領到街上的一個賣河粉米線的小吃攤，替我叫上兩碗米線，在一旁看著我吃。我吃完抹抹嘴，問李叔：「李叔。我還得回去吧？」李叔拍著我肩頭說：「不忙。你不知道吧？我是慧的乾爹，我兒子過世後，慧一直住在我家，我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慧以前也跟我提起過你，還說你是你們村第一個大學生。發生了這樣的事，確實很遺憾。我是被局裡的領導逼著才那麼審問你的，其實那也是局領導的意思。今天下班回家後，慧又哭又鬧的，可是我實在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有先這麼耗著。」我萬分感激地說：「讓李叔費心了。如果能滾過這一關，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李叔。」
李叔淺笑一下，和藹地說：「你是慧的乾哥哥，也就是我的孩子，要你什麼報答？對了，你剛參加工作，還沒有成家吧？我看你跟慧挺般配的，有沒有想過？」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一直把慧當妹妹，還真沒想過這事。」
李叔「呵呵」笑道：「我看成！慧那麼關心你，對你是有好感的。你要是答應到我家做上門女婿，我拼了這條老命也要保你周全。你考慮考慮？要明白從農村出來，找份拿國家工資的工作不容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