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我剛醒來，還沒有起床，就聽到父母在家裡議論著。
「梅這姑娘倒是長得清秀，細皮嫩肉的，就是不曉得像不像燕那樣勤快能幹。」母親的聲音。
「現在年輕人的事，我們還是少過問的好。梅的爸爸原來是做肥料生意的，他昨天跟我說缺人手，要偉空的時候去幫他送送肥料。」父親說道。
「梅的媽媽也跟我說起過，反正這些天偉在家裡也沒什麼事。就喊他去幫幫忙，人家梅的五爸可是教育局長，一手管著偉的分配呢。」
父母的談話讓付支書粗獷的聲音打斷。「在幹啥子呢？」付支書呵呵笑著，「我來給你們道喜了！」
「付書記說笑哈，道啥子喜嘛。」父親說，「快進來坐。你起得還真早呢。」
「我嘛，勞碌命。早上睡不著。」我聽到付支書坐到竹椅子上後說，「偉這娃兒還沒起來啊？這娃兒倒是真有福氣，找了這麼好個姑娘。呵呵呵！你們也有福氣囉。」
「偉，起床了。」母親大聲地喊我，「付書記他過來了，起來起來，這都好一大天了。」
我穿衣起床，到堂屋裡招呼付支書：「付書記早。」付支書像沒見過我似的上下打量我一陣，又不住地稱讚：「小伙兒就是行。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找個姑娘就是不一般，今後還要你多照看村裡的娃娃們一些。」
我怕付支書再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連忙找煙敬他，給他燃上。付支書深吸一口煙，上身往竹椅靠背上躺過去，將竹椅的前兩根腿拗起來，整個人斜斜地放成一條直線，吐出一串煙圈，嘴裡噴著煙霧說：「偉啊，有陳局長這個親戚，以後陞官發財怕是順風順水哦。昨天晚上她走的時候，要我給你們做這個媒人呢。」
「有付書記做媒，這還有啥子話說？」父親在一旁說，「只是不曉得他們女方有些啥子要求？」
「他們沒給你們說嗎？」付支書覺得有些奇怪，「人家啥沒有？有啥子要求哦，等兩個人婚一接，你們就跟著享福去。我來呢，一是做媒，二呢，是跟你說，今後你這房子得賣給我。」
「賣房子？好好的我賣啥子房子？」父親一頭霧水。
「付書記說起耍的。」我還沒有告訴父母陳局長跟我談話的內容，害怕付支書說破了，趕緊打圓場，想把這個話題岔開。
「我是說實在的。」付支書不讓我牽著話題走，繼續說著，「人家姑娘是獨女兒，她家裡有的是錢，有的是人事。現在住著兩層樓房，說是再起一層給你們住，你們呢，一事不用照，過去住起就行。你這破房子還有啥子用？」
我的心提到了半空，我怕父母聽到這話有什麼過激的反應。還好，父親並沒有什麼大的反應，只低頭沉思著，過一會兒對付支書說：「這事以後再說。你還沒吃早飯吧？昨天還剩著團魚湯，要不下碗麵給你吃？」
「嗯，好。」付支書坐直了身子說，「我好些年沒吃到過野生的團魚了。那味道當真不一樣，少下點面，我喜歡吃寬湯。」
付支書吃過團魚寬湯麵，抹抹油膩膩的嘴巴滿足地走了。出門前對我父親說：「這事我先給你說在心頭，反正賣的時候就賣給我。我也不是買給自己，是建村公所的。人家都說你這兒風水好，也讓全村的人沾沾嘛。」
送走付支書，父親鄭重地叫過我，母親在一旁側著耳朵聽。父親問：「付書記說的，你都知道？」
我無法不說實話，只得將陳局長昨天在河中跟我說的一番話說給他們。父親就沉默了，母親也走到門口倚著門框望著遠處。屋子裡靜得可怕，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像一塊塊石頭不斷砸在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