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慮這個地方,很窮,非常窮,特別窮。
它處於河內的最北端,可是張楊卻一直沒有往那裡委派過官吏;它的西北方和東北方面臨的都是袁紹的勢力,可是袁紹卻一直懶得派兵佔據那裡。如果您知道後世那個用了十多年才修建了紅旗渠的林縣,那麼您就可以見林慮這個地方的情況了,因為林縣的古稱正是林慮。
那裡缺水,極度地缺水。
沒有水的日子裡,人們只剩下兩種選擇:一是外出討飯,二就是等老天爺開恩。要飯可能還能討一點活路,坐等老天爺下雨的通常全村子都餓死了。所以河內郡連那裡詳細戶籍資料都沒有。前幾年的大村子,現在也許就是一個廢墟。
不過今年的雨水倒是很好,可是林慮那裡的百姓還是有人拋下土地,外出要飯。站在朝歌城門口,隨處可見餓得皮包骨頭的災民,隔不上幾步就有一個餓昏乃至餓死的災民。他們都是些自耕農,不是因為沒有地,而是因為沒有水!
除了天上落的雨水,剩下所有的水井都被幾個大戶給佔了。這些個大戶,家裡有井,平時不慌。遇到荒年把包裹一卷,逃到鄰近的郡縣繼續過自己的享樂日子;等到下了雨,地裡有了收成,又帶著幾百個蠻橫的家丁氣勢洶洶地回來收租子。
也許你要說收個稅還要幾百人是不是太誇張一點,其實這一點都不誇張。這些地主回林慮來收租子,人帶少了根本沒用。因為各個小村子之間也不太平,平日裡為了搶水,時常要進行械鬥。村村都有自己的護井隊,大的有百八十人。小的也有六七十人。這些護井隊們都是村裡的大小伙子,幾乎天天械鬥。戰鬥力不亞於正規的官兵。至於那些沒有護井隊地村子,如果不依附於某個大村子,那麼最可能的結局就是水被搶光,姑娘外嫁,小伙子打一輩子光棍,老頭老太全被餓死。無論荒年還是風調雨順地好年景,他們的唯一出路就是拋下土地。出來要飯。
這樣一個窮鄉僻壤正適合曹鑠他們安心地休發展,反正李楓用賣茶葉的錢已經偷偷買進了大量的糧食;而當地這些護井隊又給他們了充足的兵源。可是,如果護井隊被徵調了,他們的家屬該怎麼辦?軍隊根本不可能連他們家眷的伙食也應,如果一時心軟養他們地話,沒過兩個月軍隊裡的糧食就被全吃出來。可是不養家眷,那些個護井隊根本不可能死心塌地地聽從曹鑠的命令。這是一個死局,卻被曹鑠用一個過去沒有人過的方法解決了。那就是修渠!一方面可以在修渠的過程中訓練頓這些護井隊,另一方面,可以以工代賑,養活這些護井隊的家屬。
當然不是修後來那樣覆蓋全縣的大渠,以現在的技術水平,既沒有火藥,也沒有足夠數量地合格技術人,修一條東漢末年版的「紅旗渠」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可是如果把灌溉面積縮小一大半。只灌溉林慮縣治所在,還是很有可能的。大致的修渠方案就是以濁漳河為源,在平順縣石城鎮侯壁斷下設壩截流,將漳河水引入林慮。
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超難。幾乎沒有一個人主動支持。大家都覺得這一法是天方夜譚。出這一法的南華囚仙是個傻子,而相信並批准這計劃的曹鑠是個呆子。
南華囚仙經過精確計算。為了引水入林慮,需建主渠一條。長約三十五公里,渠底寬四米,渠牆高兩米左右。總干渠從分水嶺分為三條干渠,第一干渠向西南,經姚村鎮、城郊鄉到合澗鎮與英雄渠匯合,長十公里,渠底寬三米,渠牆高一米,可灌溉面積多達三十萬畝;第二干渠向東南,經姚村鎮、河順鎮到橫水鎮馬店村,全長也是十公里,渠底寬一米七,渠牆高一米左右,可灌溉面積約為十二萬畝;第三干渠向東到東崗鄉東蘆寨村,全長五公里,渠底寬一米,渠牆高半米,可灌溉面積約五萬畝。這樣一來,所要修建的水渠要長達六十公里,放在古代也是一個了不得的大工程了。
由於是在公元一九六年左右挖渠,比歷史上早了一千七百五十多年,水土流失比後來要輕,而且植被覆蓋也遠好於後世,所以各項指標比後世那條至少要縮水一半以上,這樣一對比,再現在,大家可知紅旗渠地難度了,怪不得這天河般的紅旗渠被當地百姓稱為「生命渠」、「幸福渠」)
要開渠首先就要解決土地的問題,這條渠到底要從哪裡過呢?作為曹鑠軍隊未來戰爭的總後勤地,必須保證開渠後所灌溉土地處於曹鑠的嚴密保護下,或者說是嚴格控制下。也就是說,開渠後所灌溉地土地一定要大多處於榮軍農場地控制之下,這樣才能保證曹鑠部隊的糧食命脈不被外人所控制。經過南華囚仙精確地測量,開渠後形成的旱澇保收田目前正好正處於被棄耕地狀態,屬於無主土地。所以曹軍一到林慮,除了派出探馬哨崗許進不許出外,剩下的部隊一個勁地忙著佔地盤。不單單是給榮軍農場佔地盤,也是給自己佔地方,畢竟曹鑠曾當眾下令軍功授田,眼下先搶下總比日後沒地好。
地的問題基本解決了,剩下的就是糧食給的問題。修建這道大渠需要徵用許多農夫,他們需要口糧和一點勉強能餬口的俸祿(可用糧食代替),而如果全部由曹軍支付,那麼曹鑠離破產的日子也不遠了。披個破麻袋,當上丐幫幫主的樣子,曹鑠就不寒而慄。可是真如果免費徵用農夫服勞役,恐怕他們的家人都餓死,由這群失去親人組成的部隊戰場上反戈相擊的一幕一定少不了。一定要個辦法,否則這新鮮出爐的丐幫幫主曹鑠一定當定了。可是,究竟該如何是好呢?
正在他滿腹糾結地時候。林慮縣城裡幾個大戶聯手送來了請柬,真是打瞌睡遇到了送枕頭的。這狗屎運走地,也太順了吧。
坐在這趙姓大戶家的大堂上,面前擺著三四十道佳餚美味,身邊是兩個如花似玉的小丫環,可以懶洋洋地把頭枕在她們的大腿上,再喝著她們用嘴度來的美酒,滋味別有多爽了。大堂中央還放了一個盛滿冰塊的大銅盆。在這酷暑未消的午後,幾個身披輕紗地舞姬正圍著它翩翩起舞,別有一番風情。這場景曹鑠不動心才怪,他也是個正常男人。不過他所的卻是如何大肆搜刮一頓,至於美女,就敬謝不敏了,就是帶回去也被趙雨帶回醫護隊的。
如果這趙姓大戶知道此時色迷迷的曹鑠正在盤算如何從他身上搜刮錢財,一定鬱悶地暈過去。他萬萬不到有這適得其反的後果。早知道,他就不花費這麼多,專程從朝歌那裡請歌姬了。這個叫趙傑的受城中大戶們的委託,宴請曹鑠,套套口風。畢竟這只凶悍的部隊佔據林慮後卻沒有分派賦稅、狠狠搜刮一筆,也太反常了。
不過這趙傑和曹鑠又不熟,只能慇勤地為曹鑠夾菜吃,宴席上只剩下沒有一丁點營養地「吃啊」、「嘗嘗這個」,一點實質內容都沒有。兩個人都知道誰先張嘴誰就被動。所以索性就一直悶吃悶喝。
曹鑠吃得那叫一個痛快,趙傑卻喝得格外鬱悶,你啊,滿腹心事一句話不說,得有多憋屈啊。酒過三旬。那趙傑也快把自己不多的花白鬍子揪光了。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只好率先開口:「大人。您來到我們林慮也有快半個月了,隊伍秋毫無犯。實在是一支勁旅。不過這段日子裡您許進不許出,結果現在我們林慮城裡光討飯的叫化子就已經有數千人了。再這樣下去,這群叫化子非鬧事不可。不知道大人有何良策?」
「沒事,我這人就愛熱鬧,人越多越好!」
那趙傑皺了皺眉,剛剛曹鑠的回答差點噎死他,這小子不故意跟老子找彆扭吧?現在林慮城頭上飄著一桿「曹」字大旗,可是張楊將軍手裡哪有姓曹的將軍?難道是袁紹的手下,不應該啊,袁紹的大軍與張楊手下交戰,即使打贏了,也懶得來這窮鄉僻壤,收的稅還沒自己消耗的糧食多。這姓曹地傢伙到底是附近哪位老大的手下呢?(他絕對沒有到曹鑠是曹操的部下,因為曹操如今和林慮隔著張楊、袁紹、黑山軍以及呂布軍等勢力,哪可能飛過來?再說了,曹操還在濮陽那裡跟呂布打得不亦樂乎呢,哪有精力管別的地方?)
來去,這趙傑也是個憋不住話的主,就隨口問了出來:「敢問將軍是哪位大人部下,河內張大人、冀州袁大人還是黑山張飛燕張老大那裡?」
曹鑠微微一笑:「在下曹鑠,現在是冀州袁大人手下。」曹鑠暗:反正義父曹操也暫時依托於袁紹帳下,現在我這個小小卒,自然也是袁紹手下了。
趙傑雖然在林慮城中算是頭號大戶,可是在河內他也就算個小小地土財主。天下大事他知道個什麼,要不是前幾日他和幾個路過地行商聊天,連袁紹、曹操是誰他都不知道,現在就在這裝成啥也知道的百事通,頻頻點頭,其實心裡早就糊塗了:袁紹手下,這曹鑠他來俺這山溝溝幹什麼呢?他端起一杯酒來,都沒就向嘴裡倒去。
這時候,曹鑠沖趙傑點了點頭,「我修渠……」
趙傑一聽手不由得一顫,酒一下子倒進了鼻子,鼻涕眼淚嗆地滿臉上都是。他一邊咳嗽一邊用手指著曹鑠,不顧禮貌地問道:「你說什麼,修渠?你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