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仁的表情變幻莫測,完全處於茫然停機狀態。知道她病態嚴重,可誰想到這麼一個小意外就把機率縮小得這麼可怕。
申莫瑾穩了穩嗓音,卻仍舊掩飾不了惶然。
「那……到國外醫治,機會會不會大一些?」
醫生皺著眉頭,「差不了多少,現在的問題不是在醫學技術上,而是有沒有適合的心臟進行移植。要找到與病人身體相配的心臟並不容易,再者以喬小姐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出國。」
這話落,擺明就說了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唯一辦法就是:等。
申莫瑾頹靡地閉眸,感覺有種疼痛硬是把眸子撐得難受。
「知道了。可我堅持把她轉到A市醫院,你看著辦。」
醫生這會兒同意了,「也行,那裡可能會有更多適合的心臟。」
*
A市醫院。
喬思這一昏迷,就是六天。
在第七天的時候,申莫瑾下巴已是長滿鬍渣,雙眼凹陷,兩眼無神。敲門聲把趴在床邊的人驚醒,他起身叫了聲:「進來。」才發現嗓子澀澀的,有些疼。
護士循例過來檢查,點滴換了後看了一眼帶著口罩的申莫瑾,道:「申先生,你就別守著了。成天帶著口罩,多難受啊?」
申莫瑾只是朝她點點頭,示意沒事。其實他可以陪著她的時間也不長,喬思因病情嚴重,已經被轉到了隔離病房。醫生規定,一天只能進來幾個小時。其餘時間他都是在病房外的長椅躺著度過的,就怕她一睜開眼,他錯過了。
申莫瑾回頭見那人放著氧氣罩,呼出的氣明明是熱乎乎的,可一張臉蒼白成這樣,心又感受到了被捆綁的束痛。
心疼地給她撥開髮絲,他的手轉移到她的臉頰上,輕聲說:「大家都等著你醒來。怎麼就這麼愛折騰呢?」
見她不回應,他歎了口氣,把她冰冰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眼裡浮出難得一見的懇求:「喬思……睜開眼來看看我好嗎?」
這幾天跟她說話她都沒有回應過。申莫瑾從原本的失望到後來的麻木,他無奈地笑了一聲,俯在她耳邊低俏如絲說:「你睡吧!」
想起這探病時間又要到了,他輕柔地放下那纖纖玉指。可就在手掌脫離的一刻,那食指離奇地動了。
申莫瑾被偌大的驚喜情潮埋沒,不可置信地眨眼,再檢查。
這一次,手指又上下抖了抖。
他一張臉喜形於色,重新覆著她的手,迫切紊亂地俯身:「醒了?你醒了?看得到我嗎?嗯?」
那濃密的睫毛弱不禁風地扇了扇,然後緩緩地開敞。
她恍惚的眼轉了轉,好不容易有了焦距,在眼簾裡映下那筆挺端正的五官時,她孱弱茫然的聲音如貓咪嗚咽那樣地叫:
「申莫瑾?」
或是她昏迷得太久,或是他抱著的希翼已不大,再聽到這聲呼喚,他內心深處轟然坍塌。申莫瑾在她掌心緊了緊,壓低聲量撫慰地說:
「醫生現在趕著過來了,有沒有不舒服?」
喬思依然虛弱茫然,搖頭,然後定定地看著他。
「怎麼了?不想看到我?」說這話時,也莫名覺得苦澀。昏迷前那麼抗拒他,他也不指望她會給他好臉色看。
可喬思不搖頭也不點頭,眼裡既沒有悲憤,也沒有狂喜。申莫瑾任由她愣愣地打量著她,被她盯得正不好意思的時候,醫生推門而入。
申莫瑾透著玻璃門見醫生又是檢查這檢查那,心早就亂成一團。
「怎麼?聽說喬思醒了?」
走廊邊兩個人牽著手趕了過來。他頭一抬,是蘇家仁和蘇曉曉。視線落在他們十指緊扣的手上,眉宇不知為何蹙了一下。可申莫瑾並不沒有多問,點點頭說:
「就剛剛的事。醫生給她檢查著呢。」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蘇家仁緩了口氣,蘇曉曉對他寬慰一笑,撫著他的胸口說:「就是,喬思怎麼會有事呢?」
申莫瑾見他們的互動更是表情萬變。
這邊檢查完,醫生走了出來,因打定了申莫瑾才是家屬,對他交代:「能醒來是好事。證明心臟還沒有完全衰竭。但是如果再一次陷入昏迷,那我們也無能為力了。只能趁她醒著的時候,希望有適合的心臟。我會將喬小姐擺在名單上的第一位,一有自願捐獻者立馬給她動手術。可家屬也必須明白,心臟這樣的關鍵器官,不會來得那麼容易。」
醫生看著所有人緊繃的神情,語重心長地歎了下:「現在……也只能指望奇跡了。」
申莫瑾拴緊的拳頭差點鑲入了牆壁裡,焦熱的汗珠順著輪廓落下,燙傷了整顆心。
「喬思不會有事的。」
蘇家仁自言自語地說,見蘇曉曉也眉頭緊鎖,他慌了,不苟同地拍上申莫瑾的肩膀,可怕的消息將嗓音擊得毫無完整之音。他抖著問:
「申莫瑾,師妹怎麼會有事呢?」
身旁的一切聲音此刻都隔絕在了申莫瑾的世界之外,他眼裡腦海裡只想著她離開的那瞬,一種不能承載的悲心憾然勒得他無法呼吸。申莫瑾眼中的黯然兀地加深,突然大步地往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