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莫瑾只聽到輪胎打滑的聲音,然後輕微的吱呀一聲,似乎是什麼木材給折斷了。
不遠處的那個女孩倒在欄杆邊,香腸散了一地。他幾乎是三步拼成兩步奔了過去,舉起她的手查看。在看到血紅的細條時,心底一會兒焦急一會兒害怕。
「怎麼這麼不小心?」
終究是不能狠下心來責備她,他反覆檢查傷口後抽出自己口袋裡的手帕,為她包紮。懷裡的人不動也不鬧,脈搏虛弱無力。
申莫瑾愈發覺得不對勁,看那小臉成了憋氣狀,剛剛因怒氣殘留的血色紛飛幻滅。
他驚了。
「怎麼了?不舒服?喬思,是不是不舒服?」
喬思病懨懨地閉著眼,胸膛難受地上下起伏著。張口,微弱沙啞的聲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她弱弱地說:
「我心口難受。好難受……」
「沒事,沒事。我們上醫院去。沒事。」
申莫瑾抱著她,一路趕回C市醫院,感受著懷裡的身子羽絨一般輕,一陣風都能將其吹走。那一刻,他想……自己再如何呼風喚雨,再如何訛詐風雲又如何,又如何。他親手在這個女孩的心上劃了一刀又一刀,直到最後她在自己懷裡奄奄一息的時候,他才發現,有些事情他發現得太遲……
*
緊急病房的窗簾拉了起來,獨留申莫瑾一人在外踱步。越踱,心裡越不安。
自己一個回來,就把她擊得潰不成軍。申莫瑾無力地倚著白牆,順勢滑了下來,黑瞳發酸。心裡默念:喬思,你要好好地。你好好地度過這一關,我什麼都依你,你說什麼都是……你平安,就什麼都好。
走廊邊一道黑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蘇家仁在看到牆角抱頭的男人,一時氣血攻心,將他的衣領揪了起來,一拳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那張俊容上。
「申莫瑾,我想揍你很久了!!!」
申莫瑾被重力打得頭昏腦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那漆黑的晶眸頑固地看著來人,他抹了抹嘴角的痕跡,咬牙:「喬思還在裡面,你鬧什麼?」
蘇家仁眼眶發紅地抓著他的衣領,可自己情緒不好,握著的手居然隱隱發抖。
「她都快沒命了!你為什麼還回來折磨她?!喬思是個多好的女孩,她多愛你,多愛你你知不知道混蛋!!」
申莫瑾原想還擊的手突然無力地垂了下來,雙睛微顫。
蘇家仁脖子上凸出薄薄的綠色青筋,勒緊他的脖子嗓音繼續抖動:「你自己說說,你每次見她有哪一次是好事?你就是要把她弄得沒命你才甘心?喬思哪裡對不起你了,哪裡你說!」
「沒有。」申莫瑾哽著喉嚨,閉著眸,卻無力辯解。
蘇家仁頻頻搖頭,「你想回來報復嗎?你他媽的恨她對吧?恨她把你的尊嚴踩在腳底,恨她玩弄你的感情!」
申莫瑾這次使勁推開他,可沒有預想中的怒氣滔天。他淡冷地搖頭:「我不恨她,從來都不。」
對她從來都有一種複雜得理不清的感覺,一開始不知道怎麼理,到現在他逐漸明白這種悸動時,事態卻已經脫軌。她命懸一線,他也再抓不住她……
蘇家仁嘲諷地咧開嘴角,對他警告:「那就離她遠一點。」
申莫瑾立起身子,氣勢一瞬歸位,這一次的堅定讓眼神變得灼灼,刺得蘇家仁怔然。
「等會兒我會跟醫生商量,把她接回A市照顧。」
「呸!你休想!」蘇家仁冷硬地應。
「這裡的醫療設備比哪裡都差,誰能給她更好的治療你心知肚明!」
蘇家仁眼裡有一瞬的動搖,半晌卻冷哼:「你就是這麼獨裁的性格,才把她傷得體無完膚。我不像你,我在乎的是喬思自己怎麼想。」
「我只要她活著,我要她好好地活著!」申莫瑾紅著眼眶咬牙切齒地道。
蘇家仁固執地搖頭,「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申莫瑾,你省省吧。」
「這句話應該是我送給你。省省吧,蘇家仁。人,我要定了。」申莫瑾落下一句話,轉身到最靠近病房的椅子坐了下來。兩個男人誰也不再說話,都一臉頹廢地盯著病房,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
一刻鐘後醫生風風火火地走了出來,「誰是家屬?」
申莫瑾首先反應過來,迎了上去,順其自然地就說:「我是。」
醫生睨了他一眼,問:「病人的手什麼時候割傷的?」
申莫瑾一愣,「就是,送過來的十分鐘前。」蘇家仁只能在一旁冷瞪著眼。
醫生搖頭,絕望地看著二人說:「她病情惡化了,傷口感染到細菌,嚴重影響心臟功能。我不是交代了務必要呆在醫院不可出去嗎?」
蘇家仁也被訓得一臉悔恨,若不是他不看緊一點,她又怎麼會一個人跑出去了。明知道她好走好動,他就當留心一些。見二人不語,醫生拿起報告依舊是不樂觀地搖頭:
「現在她的心臟已經異常的虛弱,如果在短期內沒有適合的心臟可以移植,病人的情況會是非常地不樂觀。」
申莫瑾心裡被重重地一擊,張口,幾不可聞的嗓音粗啞地問:「如果沒有辦法動手術……還有多少時間?」
醫生思量了一會兒,神情凝重。
「最多……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