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C市的飛機在下午四點抵達。天氣還算晴朗,是這寒酷的末冬裡難得晴朗的一日。
機艙裡,申莫瑾坐在首位,手裡捧著幾個星期前買的媽媽心路成長書。可越看,眼裡越浮出難以言喻的痛。書中有這麼一句寫著:懷孕的母親因敏感而疼痛,因疼痛而勇敢。這種平凡中的偉大,是男人們永遠不能懂的心酸。
他將書合起,想閉眸假寐,可一閉上眼睛,全是嬰兒渾身是血的畫面,還有喬思痛極則哭的大喊。
申莫瑾合著酸痛的眸,這幾個星期他想了很多,究竟在自己心中喬思佔著什麼樣的位置。是因寶寶而抱歉,還是因她的執著勇敢而心疼?
可景西恬帶來噩耗的那一刻,他第一次覺得生命中有些東西想抓也抓不住。
一種錐心的痛在胸內抨擊,如果說他有一絲除了寶寶以外的理由,申莫瑾卻說不上來是什麼理由。如果是命,那他也認了——
這一次,他少有地把理智摒在一邊,少有地正視這一份除責任以外的莫名情愫。
*
C市醫院,申莫瑾在護士的指引下乘上了電梯。樓號在上升,自己的心卻一點一點地下沉。
想著看到她會是什麼樣,全身腹肌陡然一緊。申莫瑾閉眸,默默地,自嘲了起來。
「先生,我先回去工作了。」
領到四樓,護士朝他一笑,轉身回電梯。瞬間,整層樓死城一樣地空寂。申莫瑾順著走廊步到右邊的第二個病房,敲了敲門,沒人應。
「喬思?」他試著叫。
回應自己的依然是走廊上的微風。
幾分鐘後,申莫瑾難耐地推開門,卻訝然發現病房裡空空如也。床單帶著點褶皺,顯然有睡過的痕跡,枕頭歪歪斜斜地倒在床尾,而床邊櫃子上置放著半杯溫水。
看樣子,是剛剛出去了。
他不禁蹙眉,不是病了嗎?不好好呆著,往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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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底樓往右拐有個人潮驚人的攤子。遠處望去,裊裊的熱氣直往藍天升,一群人排成長長的隊伍,有人踮腳東張西望,有人望著熱乎乎的香腸唾液滿口。其中在最前方的那個嬌小的影兒,戴著小小的紅色風衣帽,黑眼流轉煞是有神。可細看面色略為蒼白,像是病了好幾年一樣。
喬思搓著手,冷得直往手掌呼氣,對著攤子老伯說:「伯伯,能不能快點啊!我偷偷跑出來的,給人逮到可沒命了。」
「啊?」老伯憨厚地看著她一眼,「小姑娘,你從哪逃出來的呀?」
她冷得邊跺腳,邊憨笑,打呵呵道:「你別問了。快點就行了。」
她得趁師兄回來前趕回病房啊,從住院的第一天她就覬覦這香腸老久了。但師兄放了話,哪個小護士幫她逃出來他就宰誰。這會兒好不容易師兄出去了,小護士又因病請假。她說什麼也不肯放過這大好機會。
「謝謝,小姑娘。二十塊。」
老伯給她遞上熱乎乎的一袋美食,喬思這邊樂著,翻包時才發現少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