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南宮府的人先找到了他,那他必死無疑。若兮沉默,生死與共的兄弟也抵不過一個「利」字。「為什麼?」她還是不敢相信。
「他想回京城,他與胡將軍跟隨馬冽戎馬半生,馬冽把胡將軍留在京城,卻派他去駐守山西,他豈會不恨。」凌瑄知道她不愛聽這些事,一帶而過,「誰也不會懷疑他,就算事情敗露,也有陳銘在前面頂著。那三百萬兩黃金如今可是在他將軍府裡擱著。」
若兮抬眸望他,「可這跟薛明有什麼關係?」
凌瑄笑,「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陳銘出面的,他是走頭無路,可是你覺得以他的狡詐他若要反擊,會把自己暴露的這麼完全嗎?」
「不會」,若兮搖頭,他們太瞭解陳銘了。
「對,他可以忍,五年十年,即使龜縮在汝南,他也會忍下去。可如今卻是他最內憂外患的時候,這種垂死一擊看似合理,可在他身上卻是最不合理的。可是他棋錯一招,他沒想到吾威會殺了胡將軍,也沒想到嚴立早有心脫離擺脫他的控制更想日後取馬冽而代之。」
「所以你斷定陳銘是被逼迫的?」
「是」,凌瑄點頭。
「為什麼是薛明?」她還是不信陳銘會甘心被薛明利用。
凌瑄把玩著她落在肩上的幾縷頭髮,沉默片刻後,才問,「還記得薛清嗎?」
若兮點頭,記得,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面臨血腥淒慘的愛情,活生生的被人拆散,陰陽相隔,而後薛清還要日夜對著那個殺人兇手,卑微的苟活著。她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薛清了,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幼時的認知裡,他稱得上是一個雅士,面容清秀,待人溫和,對誰都彬彬有禮,算是一位謙謙君子,最為重要的是他不染政事,存活在自己的琴棋書畫之中,與許家小姐曾是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若兮幼時一度懷疑他不是薛家的兒子,因為他與薛家人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也因此她為他悲慘的遭遇而耿耿於懷。
凌瑄知道曾經的薛清在她印象中是那麼的美好,所以也了然他接下來的話對她的打擊會有多大,權衡了許久才說出口,「也許這一局是他策劃的。」
「什麼」,若兮震驚的望著他,這比告訴她胡將軍是死在自己手足之手更讓她難以置信。
凌瑄輕柔的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我只是猜測,因為薛明,以我對他的瞭解,他不會有這麼縝密的心思。」
若兮沉默,垂著眸,她了然這大抵是凌瑄寬慰自己的話,若無八分把握,他是不會有這種莫須有的猜測的。
凌瑄知她心中不好受,也不賣關子了,把所有的一切都與她說了,「陳翔從漠北歸來,陳銘就知道了他根本沒有忘記當年的事,還與你走的很近,從那時候他就開始防備那個他千辛萬苦搶回來的兒子。回汝南之後發生的一切,驗證了他的猜測,陳翔在報仇,用的卻是最公正的方式,暗中檢舉揭發了陳銘親信的貪腐舞弊。或許是因為那點血緣,陳翔始終沒有對陳銘下手。
六月,汝南爆出王府賬簿遺失的消息。而後,陳翔和鳳凰去避暑山莊找你。同月,孫師傅在汝南抄了陳銘側妃的娘家,薛明搶了李家京城之外的百畝良田,而陳銘對這一切都束手無策,包括太后,對李家的求助也置若罔聞。由此,我斷定賬簿是失竊了,而且陳銘不確定到底是在誰手裡。
半個月後,天最熱的時候,薛清帶著陳四小姐去了汝南,說是陳四小姐的母親病重。那是陳銘的一位姨娘,自打他爹死後就被趕去了別院。而後,孫師傅在汝南處處受阻,甚至遭到襲擊,我不得不把他調回京城。薛明卻在此時薦舉自己最得利的門生去了汝南,他在那卻是一帆風順。父皇本有意順著那些弊案把汝南王府一起查了,可那人卻回稟說所有的事情都與汝南王府無關。再到後來安廷尉親自去了趟汝南,所有的線索都斷了。顯然他們已經達成了共識,而且陳銘已經判定賬簿不在我們手裡。
八月,山西就出了事。如今掌管漕運的是你父親的門生。抱歉,我曾經懷疑過他,也派人追查過,卻什麼也沒查到,所以那時我也認定這是純粹的流寇作案。如今看來,陳銘曾掌管漕運十餘年,對河道地形相當熟悉,他要挑點事端,輕而易舉。除了賬簿,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東西能讓陳銘搭上性命,去做這所謂的最後一博。
再回到前面,陳銘只搶官銀,卻不殺胡將軍。胡將軍不死,馬家軍不會那麼憤怒,即使派兵,也未必會是馬皓帶兵,而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沒能離間成我與馬家的關係,這顯然不是薛家想看到的。
陳銘會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陽奉陰違,不懼薛家事後的報復,只有兩種可能,他發現了賬簿是假的或者薛家手上的賬簿並不完整。而他沒有停了全盤的計劃,所以我傾向後者,他有致命的把柄在薛家手裡,但那把柄卻不一定真的會致他於死地,或者說即使會致他死地,可憑著馬冽還能保他一命。別忘了馬家也與陳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且馬冽還有身敗名裂的秘密在他手上,況且他也間接的救了馬皓。他憑著這些認定馬冽不會見死不救。
還是那話,能威脅陳銘的只有賬簿,如果所有的賬簿都公諸於世,十個馬冽也救不了他。所以我斷定薛家有賬簿,卻只有其中的一部分。」
「那薛清呢」,若兮聽完一切之後,問道,「你不能因為薛清去了一趟汝南就認定薛家是幕後主使,更不能斷定是薛清策劃了一切。」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若兮不信薛清會忘掉這些,更不願相信他會墜入讓他失去摯愛、曾經他最最嗤之以鼻的權利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