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若兮垂眸,哽咽道,「我只是不忍他孤獨一人。」
沈易輕聲歎息,「兮兒,這世上有諸多的無可奈何,他肯由心放下世俗,是真正看開了,你又何苦再替他執念。你若再這樣,倒枉顧了他這麼多年的教誨。」說著,輕揉了揉她的頭髮,「你也喜歡他能寬心,要被他知道了你這樣子,他怎麼能寬心。況且,還有婕妤,他亦是希望你能去代為寬解,你若自己都放不下,又怎能去寬解她。」
若兮聽著,漸漸止了哭聲,垂眸點了點頭。
沈易知她大抵是想開了,拍了拍她,又道,「好了,好了,又不是不能見面了,整一切安妥了,你也可以去漠北走走麼。再說,他是灑脫之人,鍾情於山水,也許有一天還是會選擇去雲遊的,說不定還會再回來。」
「真的嗎?」若兮抬眸,閃著淚眼,像個孩子般不確定的問道。
沈易笑著點了點頭。若兮也就信了,他本就是說要出去走走看看的,只是現在也許是心累了,等他休息夠了,還是會再踏上旅途的。
沈易見她已緩了過來,也就放了心,「好了,去吃點東西,你該去看看沐姑娘了。」她也是個可憐的女孩。父母雙亡,背負著滅門的大仇,跟曾經的沐小蝶是何其的相似,萬幸的是她遇到了沐小蝶,可如今連這個乾娘都離她而去了。
若兮瞭然,點了點頭,此番時刻,要做的事很多,方纔這麼一鬧,她還忘了一個人,陳翔。沐夕顏定不是一人歸來的,陳翔跟鳳凰公主也該都到了京城。
若兮梳洗了番,只用了點點心,就放下了筷子。
墨秋知她沒什麼胃口,也不好強求,扶著她出了屋子。
若琦已在院子裡等候,見她緩了過來,也微微放了心,「鳳凰公主已到驛站了,說是明日進城。」
若兮點頭,「陳翔呢?」
「回別院了,有消息說跟汝南王大吵了一架,把太后都驚動了。」
若兮一陣苦楚,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娘親,卻又天人永隔了。
「去看看夕顏吧,剛還說要走的,被岳婉勸下了。」
「婉兒來了?」
「嗯」,若琦點頭,上午那情形,他哪有功夫顧得上沐夕顏,若涵又不善言辭,只能去把岳婉請了來。把她送到西廂,若琦便留著幾個女孩在屋裡,自己退了出來。
「好些了嗎?」岳婉扶著若兮坐下,望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皺眉問著。她跟穆師傅感情也很好,雖也很意外,可是她尊重穆師傅的選擇。
若兮淡淡一笑,示意她無礙。望著桌上的行李,問沐夕顏,「你要走?」
「是」,沐夕顏點頭,一貫的乾脆,「娘和穆叔讓我帶的話帶到了,我也該走了。」
「去哪?」若兮也不勸,反問道。
沐夕顏臉上露出淡淡的寂寥,去哪?她還能去哪?家,早就沒了,這些年一直跟著娘親,她到哪,她就跟到哪,現在娘親也沒了,她還能去哪?苦澀一笑,「天大地大,總有我落腳的地方。」
若兮垂眸,沉頓一會才道,「汝南王夫婦都在京城,陳翔這些天,怕是顧不上你。」
「我不會去找他。」沐夕顏了然她的意思,忙道。雖然娘親臨終前是將自己托付給了他,可是他現在與陳銘在一塊,她沒那個氣量可以跟仇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況且,就算沒有陳銘,她也不會跟他在一起。
「那就先在相府住著,凌瑄下個月就回來了,謹也會一同來。到時候,是去是留,你與他商議。」若兮沒有太多的心思再去顧忌她的感受,都不是扭捏的人,也就直說了,「你若嫌相府住不慣,去北苑也行,不然就隨婉兒回岳府。」
「我沒有這個意思。」沐夕顏連忙止了她,她在相府住了大半年,哪還有什麼不習慣。只是娘親跟穆叔都不在了,她一人住這,覺得突兀了。
「那就住下吧,和若涵做個伴,我不常在府裡,你要嫌悶了,就去找婉兒。」若兮也不多勸,就這麼定下了,於情於理都不可能讓她一人走的。
話已至此,夕顏也不再推脫,她本就有意在京城尋個地方等謹來,謹跟她說過會隨凌瑄一起來京,讓她京城等他。
若兮見她應下了,也就放心了,沉默了好久,才開口問,「陳翔……他還好嗎?」
岳婉側頭看她。若兮別過頭去,避開她探究的目光。
「不好,很不好。」
意料之中,他當然不會好,閉了閉眸子,起身對岳婉道,「你留晚些,陪陪她,我回宮去了。」
岳婉起身,蹙眉,「不是說今兒不回的麼。」
若兮望了沐夕顏一眼,「陳翔跟陳銘大吵了一架,驚動了太后,估計這會宮裡也得了消息,我怕有人去寧姨那亂說,她還不知道穆師傅的事。」
岳婉點頭,「那你去吧,且看開些,我改明兒去宮裡給婕妤請安。」
若兮應下就匆匆走了,沈易聽聞她要回宮,倒也沒攔著,命若琦送他回宮。若琦一直將她送到了宮門口。
關雎宮裡,秦寧才用了晚膳,見她回來,甚覺意外,「不是說今兒留在府裡的麼,怎麼又回來了。」見她臉色很是憔悴,忙又問道,「出什麼事了。」
若兮還未開口,眼淚就先掉了下來。哽咽著將事情與她講了便,一路上,她想過該如何委婉的告訴寧姨,腹稿了幾次。可是再怎麼修飾,也改不了悲涼的事實。索性也就如實說了。
秦寧聽罷,陷入巨大的悲痛,可她又是慶幸的,至少穆念還活著,她唯恐他與沐小蝶一樣長眠在那,那才是最痛。
「冤孽」,秦寧捶著胸口,「就不該讓他再去漠北。」
「寧姨」,若兮只喚了她一聲,想勸慰,可她自己尚看不開,又怎麼去寬解她人。
「他這一生,就想著報恩、還債,臨了他們都走了,他還不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