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如今在北邊的只有穆師傅,若兮覺得一陣眩暈。墨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還不快去準備馬車。」
小初不敢怠慢,慌忙下去備車。
不出半個時辰,馬車已到了門口。若琦已在門外相迎,若兮見他臉色不好,心下更是不安了,「哥哥,穆師傅他……」
若琦忙上前攙扶她下車,「放心,師傅無礙。」
「那就好」,懸著的心總算安定下來,若兮唯恐穆師傅有個閃失,方才出宮時都不敢與寧姨講了,如今總算放心了,「那他人呢,可是已經在府裡了。」
若琦臉色微變,「先進去再說吧。」
若兮點頭,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見到穆師傅了,可是大廳卻沒有人,正納悶著,若琦卻引她去了側廳。
進屋便見沐夕顏一襲素衣立於廳中,未綰的長髮上別著一朵白花,心下一沉,「夕顏,你……」
沐夕顏回身,手裡抱著那柄龍吟劍,悲傷的臉上淡淡揚了揚嘴角,奉上龍吟,「娘臨終前讓我把這劍給您。」
臨終?若兮不敢相信,「沐姨。」
「娘親留在漠北了」,沐夕顏垂眸,「在秦將軍遇難的地方。」
若兮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兜兜轉轉,她終於還是走了那一步,可是穆師傅怎麼辦,他等了這麼多年。猛然抬頭,「穆師傅呢?」
「穆叔很好,他把娘親安置在邊境的一座古剎後,就在古剎裡皈依了。」
「皈依?」若兮踉蹌的退了兩步,不敢相信,風華絕代的穆公子最後竟然會青燈古佛,他是心已經死了吧。可是,不是還答應了她,很快就會回來的麼。「他不回來了?」止不住的淚一顆一顆滑過臉龐。
「是」,沐夕顏點頭,「他讓我轉告您,這是他嚮往的歸宿,請您不要牽掛,也請您代為寬解秦婕妤。」
「嚮往的歸宿」,若兮呢喃著,不禁悲從中來,嚎啕大哭。若非心死,怎會選擇青燈古佛,了此餘生。她尚記得年幼時總是見他一個人,她跟凌瑄與他約定,這輩子會向侍奉父親一樣孝敬他。還記得他那日的神情,笑得很開心,宛若跟他們一樣,似個孩子。從那時起,他果真像個父親一樣對他們盡心盡力。可此時,他還未老,卻不給他倆敬孝的機會了。
邊上眾人都紅了眼眶,若涵低啜著勸道,「姐姐,您別這樣,您這樣子穆師傅也不會安心啊。」
若兮這會還哪能聽得進勸,哭得幾欲昏厥過頭。若琦緊緊抱住她,不讓她摔倒,眼見著她這一時半會也緩不過來,實在無法,只能先將她抱回淑寧院。
沐夕顏本欲要離開,可這會她又能去哪,若琦吩咐若涵帶她先回西廂,還是在相府住著,等凌瑄回來了,再做去留。又讓墨秋回宮稟了秦婕妤,若兮今兒不回去,千叮嚀萬囑咐的千萬不能與婕妤講了漠北的事。那秦婕妤視穆師傅如兄長,若讓她知道了,這反應估計比若兮還甚。
一時丞相府裡亂作一團,直到午後沈易回府。沈易坐在床前,望著昏睡過去的若兮,滿眼的心疼。
若琦進屋,「喝了些安神的藥,剛睡下,大夫說,只是乏了,休息一會,醒來就好。」
「胡鬧」,沈易呵斥,「你明知道她跟穆師傅感情深厚,怎麼能這麼突然的告訴她。還有沐小蝶的事,你為何不等我回來,直接把她從宮裡喊了回來。你越發的沒個分寸了。」
「是兒子思慮不周」,若琦亦是後悔了,當時也未想太多,沐夕顏說要見若兮,她已逢此變故,他哪還能再拒絕了她。
「幸而此事秦婕妤還不知道,不然的話又不知要鬧成什麼樣。」沈易見他已悔恨不已,也不再多說,輕輕歎息,「且去吧,想想呆會怎麼勸勸她,我是沒法子了。」他知穆念於她,不亞於他這個做父親的。
「父親,也且看開些,青燈古佛雖苦,可也是心靈的歸宿,我想穆師傅是真的放下了,才會決定留在那裡的。」若琦站在父親身旁,垂頭寬慰道。誰都知道若兮不捨,秦婕妤不捨,可父親心中亦是不捨的,他與穆師傅相識近二十餘年,感情自然不亞於旁人。
沈易笑笑,這個兒子倒是有心了,揮了揮手,歎息道,「無礙,為父早就看開了,這麼些年,一個個的離去,沒準哪一天就輪到我自個兒了。」
若琦知道他心中苦,可也不能多說,看了眼睡的尚且安穩的若兮,道,「父親,可莫要說這話,若讓妹妹聽到了,可又要傷心了。」
「是是是,不說了,不說了。」沈易望著若兮,緩了顏色,滿臉的疼惜,「你且下去吧,我陪陪她。」
若琦退了下去,沈易坐在邊上,一直陪著若兮。直到夕陽西下,若兮才慢慢睜開眼睛。
「醒了」沈易握住她的手,柔聲問道,「餓不餓,要不要吃些東西?」
若兮一見是他,淚又下來了,哭著抱住了他,「爹爹。」
沈易心疼不已,擁著她,輕柔的撫著她的背脊,像哄孩子一樣哄道,「兮兒乖,兮兒乖,不哭了,不哭,哭得爹爹心都快碎了。」
若兮止不住哭聲,哽咽的哭道,「爹爹,穆師傅他不回來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沈易輕拍著,歎息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兮兒,至少他現在很好。」
「好?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哪好了,他為什麼不回來,這兒還有我們啊。」
「你這孩子,怎麼就想不開呢,那是你穆師傅的選擇。他此生最愛和最敬之人都留在了那裡,他能在那兒陪伴他們,也是種慰藉。」沈易柔聲的勸著,生離死別,他早就看開了,可若兮,畢竟還年輕。「他操勞了一輩子了,如今終於能放下了,你該為他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