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迎藍仰起頭偷偷地看了景臨一眼,沒想到他也正在看自己。目光相接,有火光在空氣中摩擦,灼得人全身發燙。顧迎藍一時無法承受住這樣灼熱的注視,慌張地把頭扭開,急劇加速的心跳像是快要從喉嚨裡蹦出來。被握住的手,下意識地蜷縮起來,指尖觸碰到他肌膚,她甚至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在那一刻他輕微的顫抖,像是電流一樣,一直麻到人心裡去。
許薇說,每個人都是自己愛情故事裡的主角。渴望著與之對手戲的那個人眼中始終都只有自己的身影,卻為此而常常忽略了,即使是主角,也沒有哪個劇本規定配角們都必須時時圍繞著他旋轉的。
所以,當顧迎藍在一班的教室門口,看到景臨和一個女生趴在同一張桌子上有說有笑地討論著什麼的時候,她頓時就呆立在原地,癡癡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深深覺得,裡面的那個女孩才應該是故事的主角。
門外的同學看到顧迎藍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好心上前詢問是不是要叫景臨。顧迎藍回過神來,身子一動,急忙拉住了他。短髮在風中起舞,劉海遮住了眼前的視線,也遮住了她心裡生出的微弱亮光。無法說清楚緣由的,竟是這樣錐心刺骨的難受。
可是,面對著別人的關心,卻還依然要裝作若無其事地微笑著告訴別人:「我沒事兒……」
顧迎藍從對方詫異的眼睛裡看到自己臉上勉強擠出來的笑容,難看得就像是提線木偶。她不想再繼續待下去,讓人戳穿自己的心事,於是,匆忙轉身跑了下去。
她是記得她的。
文淺。
這個像江南煙雨一樣的女孩子,和林蔭音一樣,都曾經是景臨的同學。之前因為他們不在一個班級,彼此的感情還有些淡了。現在重新分到一起,自然又會像過去一樣。好得不分你我。
若是顧迎藍和景臨之間,還保持著季千陽在世前那樣的關係,或許,顧迎藍根本不會在乎他身邊出現的女生是誰,也不會在乎他和誰走得親近。
然而,當她對他的感情發生微妙改變的時候,那種無謂也就蕩然無存。她所關注的地方自然也開始變得狹窄和自私起來。
所以,對於顧迎藍來說,景臨轉學的那兩年時間,是一段空白的心結。
那段時間裡,林蔭音和文淺就像是他的左右手一樣,始終和他在一起,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景臨曾經對她說過,若是那兩年沒有她們,顧迎藍所見到的景臨,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就憑這一點,顧迎藍就知道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是沒有辦法和她們相比的了。
可若是景臨離開的那兩年,沒有遇到她們,那是不是就不會有別的女孩出現在他的身邊?
顧迎藍天真地想。
或許答案是否定的吧。
他人緣那麼好,何曾會缺過感情和陪伴?
顧迎藍越想心頭越緊,難過得幾乎無法呼吸。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停下來靠在牆面大口大口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一些。一個熟悉而明朗的聲音卻在這時忽地從身後傳了過來:「喂!顧二愣子!」
聞聲,顧迎藍後背一僵。
景臨已經笑盈盈地跑到了她的面前:「剛才班長說你來找我,怎麼也不說句話就走了?」
「哦,沒什麼事情。路過而已。」顧迎藍的腦海裡閃過他和文淺親暱的樣子,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往旁邊挪了挪,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對了,我今晚不去上課了。你放學不用等我。」
景臨凝視著她,有些疑惑:「為什麼?」
顧迎藍被他一問,反而慌張起來:「家裡有點事情。」
「那週末你去的吧?」
「也去不了了。」顧迎藍覺得自己需要靜一靜。
景臨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或許是察覺了顧迎藍的反常,眼眸深處閃過一絲不解,卻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顧迎藍看著他俊朗的面容,心中忽覺一涼,其實,是很希望他會問一句是什麼事兒的。
可是,景臨到底沒有發現她眼裡的期待,點點頭衝她一笑:「那回頭週一我把筆記借你。先回去上課了啊。」
顧迎藍嗯了一聲,生怕再和他多待一秒,隱藏的情緒就會暴露出來,於是,乾脆轉身,幾乎是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迅速逃離了現場。
景臨看她跑這麼快,還以為她又忙著去和林蔭音吵架去了,無奈地搖搖頭,快步地趕回教室,繼續坐到文淺的對面,接著剛才沒有說完的話:「你確定你要我去和加州說嗎?」
「說真的,我不知道。可這是我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了,或許你和他說,他會更願意相信一些。」文淺不安地看著他,手裡攥著一張衛生紙,已經被她捏得滿桌子都是白色的碎屑。
景臨還是有些遲疑:「可是,我總覺得這樣不太妥當。」
文淺似乎想到了什麼,出了半天神,才驀地回答他:「不管是否妥當,你都要幫我。就當是純粹陪我出去喝點東西,也行的!」
「以前和他一個學校他也沒理會過我,拽得二五八萬似的。現在你怎麼就能確定他一定會相信我說的呢?他都把我當情敵看的。」景臨無奈地皺眉。
文淺苦笑:「他沒有把你當情敵。他只是覺得我玩弄了他而已。」
「他都對你這樣了,你又何必還要和他糾纏不清呢?你身邊什麼男生沒有,何必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景臨,我愛他。」文淺忽地把手上的紙扔掉,鄭重地說。
景臨從她的瞳孔裡看到一臉感傷的自己,歎口氣:「那好吧,但是我不確定他會不會相信我。」
「謝謝。」文淺感激地朝他笑了起來。這之後,為了能在見到加州的時候有一個很好的形象,一連幾天她都在看時尚雜誌。週末的時候,一大早就去景臨家把他給拽了出來,提前數小時就在南屏街的哈鮮族裡,找好位置等待加州的出現。
然而,他們從早上一直坐到下午,奶茶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加州自始至終都沒有現身。
「不是短信都說他出門了嗎?人去哪兒了?」景臨再次把文淺的電話拿出來看了看,莫名地問,「這人怎麼一點兒時間觀念都沒有?」
文淺對於他的疑惑恍若未聞,本來還強繃住的微笑因著他這一句話而瓦解,眼淚大滴大滴地掉下來:「景臨,他到底還是沒有來。」
景臨被文淺突如其來的眼淚嚇了一跳,急忙從包裡拿出紙巾來遞給她:「算了。他不懂得珍惜。不哭了。文淺,追你的人那麼多,根本不在乎這麼一個的。」
文淺接過他遞來的紙巾,順勢就把臉往他的肩膀裡面埋了埋,聲音都在微微顫抖:「景臨,他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