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文淺才能讓她停止哭泣。他剛轉去和文淺同班的時候,加州是整個學校裡風頭最勁的人。所有女生都把他視為理想情人,尤其是文淺,每天從她口中聽到最多的,就是關於加州的事情。文淺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才好不容易和加州走到一起。然而,景臨在那段時間情緒又極不穩定,很難和人相處,和他同桌的文淺看他整日鬱鬱寡歡,就常常陪著他,約著林蔭音一塊兒開導他,讓他一點點地從陰鬱中慢慢走出來。
若不是她們,或許他這一輩子都無法重新開始生活。景臨常常都會這樣想。
可是,也是因為她們的陪伴,文淺幾度為了他放棄和加州的約定,甚至還向他撒了謊。這也就直接導致加州遠遠地離開了她。沒有想到,這一個誤會,就這樣再也沒有解開過。
景臨對文淺,不是沒有愧疚的。
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彌補這份愧疚,讓文淺不用這麼難過。
哈鮮族落地窗外的行人因著週末逐漸多了起來。原本他們周圍空出來的位子也被坐滿。景臨抱住文淺低聲地哄著她,不停地講冷笑話。從文淺開始哭泣起,景臨就被來往的人當標本似的看了許久,起初臉上還有些掛不住,後來直接麻木了,愛看就看吧,於是把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文淺的身上。
「這不是景臨嗎?」許薇看顧迎藍這幾天有點陰陽怪氣的,所以特地把她約出來逛街散心,沒有想到在路過哈鮮族冷飲店的時候,竟會看到坐在裡面的文淺和景臨。
這個城市很小,小到你明明想躲開某個人,卻又會不經意地遇到。
顧迎藍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景臨旁若無人地抱著文淺,心疼地拍著她的脊背,嘴唇一開一合,像在說著什麼。而文淺埋在他的懷裡,頭髮遮住了臉頰,看不出到底是哭,還是在笑。
那一瞬間,心像是被某種尖銳的利器刺傷,顧迎藍攥緊了許薇的胳膊,把頭一揚,擰著她轉身,當做什麼也沒有看到似的,走往別的方向。
許薇到底和顧迎藍做了幾年朋友,看她這副樣子,就猜到了這些天她的陰陽怪氣和景臨有關。以往她哪次看見景臨不都是會主動上去擠對他幾句的,現在這樣掉頭就走,明顯是吃醋了。
許薇一時還不敢招她,所以一路都小心翼翼地順著她,心裡盤算著要是她發作該怎麼勸她比較好。
可誰知從這之後的一連幾天,顧迎藍都平靜得看不出任何端倪。唯獨景臨每次來找她的時候,她都以各種理由推拒掉,這才讓許薇察覺到,她其實並沒有像她表現的那般不在意。
「迎藍,我覺得你有什麼應該和景臨談一談。他不像是會腳踩兩隻船的人。」上課的時候,許薇傳了一張字條給她。
「沒什麼好談的。」顧迎藍迅速回給她,一副專心致志在抄黑板上的筆記的樣子。
「我之前聽林蔭音說過,文淺似乎喜歡三中的一個男生。」
顧迎藍白了她一眼:「關我什麼事兒。」
許薇在桌子底下重重地踩了她一腳,用紅筆寫了幾個大字給她:「你這明顯就是在吃醋!」
「我沒有。」顧迎藍趁著老師在寫黑板,湊到許薇耳邊小聲反駁。
「你就繼續狡辯吧。」許薇也懶得說她了,顧迎藍口是心非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不承認拉倒。許薇衝她翻了翻白眼,把桌前的紙條揉成一團扔到抽屜裡,埋頭重新看小說去了。
可是,作為朋友,她可不是顧迎藍這種,遇到什麼事情都很鴕鳥,只知道迴避的性格。白天雖然她沒說什麼,可當天晚上她就給景臨打了電話,把那天在哈鮮族的所見告訴了景臨。
景臨這些日子也感受到了顧迎藍的不對勁兒,本來他還以為她是不是又想季千陽了,心裡還有點不舒服,誰知居然是因為這個!當下就笑得合不攏嘴,幾次險些摔了電話:「許薇啊,你說,她這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吃醋啊?」
「本來就是。」
「要不我們把她們全部都給約出來玩一次吧?文淺是很好相處的女生,到時候她們在一塊兒,誤會肯定也就解開了,顧二愣子應該就不會多想了。我現在和她說什麼,她都愛答不理的,我很是莫名其妙。」
許薇一聽他這提議,舉雙手贊同。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說清楚了總比自個兒胡思亂想找堵要好。
可是,顧迎藍顯然現在是不會答應景臨的邀約的。於是,許薇只得使盡渾身解數把她給騙出來。等她現身以後,又五花大綁地把她給捆了,一路坐大巴駛往澄江撫仙湖。
許薇在路上對顧迎藍進行了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本來顧迎藍都已經釋然了,把這次出行當散心,誰知,當她看到在岸邊休息的文淺和林蔭音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其實被好友給賣了。想走,卻已經來不及。
「我們見過很多次的。」文淺看到兩人,主動朝她們走過來打招呼。清清淡淡的笑容似是一身煙雨,看得人心中一動。
難怪她會是全校公認的校花了。顧迎藍看著她的笑容有些出神,暗自感慨。
林蔭音跟在文淺的後面,掃了顧迎藍一眼:「切。旱鴨子一個,你來這種地方有什麼好玩的。」
雖然顧迎藍上回在公交車上幫過林蔭音一次,但並不代表她們兩人就和好了。顧迎藍一聽她這話,就忍不住想和她掐:「誰說我是旱鴨子的?你見過哪只鴨子還會講國語的?」
許薇可是見識了兩人的掐功有些年月了,一聽這話就知道准要掐起來,急忙橫在兩人中間插話道:「哎哎哎,你們倆,這才見面呢,注意影響啊,別隨便吵架。」
「景臨去找老闆點餐去了。我們先在這裡玩會兒吧。」文淺溫婉地沖顧迎藍一笑,拉著林蔭音走回了沙灘。
冬日的撫仙湖彷彿一幅水墨煙雨圖,灰色的湖面上倒映著遠黛的青山。不時從雲層裡伸出雙手的陽光在湖面上灑下一層粼粼水光。若非是從湖面上吹來的風帶著肅殺的涼意,一直冷到人骨頭裡去,顧迎藍想,她至少還是願意在這裡多待一會兒的。
「大冬天的,也只有你們會想到來這裡玩了。真是吃飽了撐的。」顧迎藍怕冷,被風吹得急忙裹緊衣服縮成一團。後悔相信許薇說是去逛街,沒有多穿一點兒衣服來。
許薇一邊吃零食一邊指著湖邊的幾個孩子:「誰說的,你看那邊還有人下水了呢!」
「那是鏟水過家家,不是下水!」
「某些人這種身板,當然也就只適合來看看。下得了水嗎?」林蔭音安靜幾分鐘後又開始了。
文淺聽到她這詞覺得有些新鮮,看了顧迎藍一眼,在旁邊輕笑出聲。
顧迎藍看到文淺笑,不知為何,總覺得她和林蔭音一樣是在嘲笑自己。被她這麼一激,血氣頓時上湧,身體不聽使喚地站起來,霍地把衣服往地上一脫,離弦箭似的撲通一聲就跳進了水裡,魚一樣向著湖心游去。
巨大的水花激得在場的人一楞。她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的停頓。看到被她撲騰開來的湖面,幾人才反應過來,林蔭音難以理解地看了許薇一眼:「她吃錯藥了吧?」
然而,話音剛落,許薇忽然尖叫著朝她跑過去:「她抽筋了!」
「救命啊!有沒有人?快來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