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剛剛得知一個無比沉痛的消息……本月14日凌晨,由女王陛下親自冊封的、黑玫瑰家族的主人、偉大意志的繼承者——玫瑰公爵因身染重病而不幸過世,時年十七歲。」
「作為洛斯家族的唯一後裔,玫瑰公爵的逝世,意味著『黑玫瑰家族』這一古老血脈的徹底斷絕。」
「根據公爵生前的遺囑,其名下的全部資產將用於建立一個以家族姓氏命名的慈善基金……」
在內閣召開的緊急會議上,本傑明*迪斯雷利一字一句地宣讀完這份報告,這位繼任短短一年的英國首相始終面色嚴肅。
與他形成強烈對比的,則是上議院的貴族議員,震驚、不解、詫異、懷疑以及揣測的表情充斥著每個人的臉。
首相大人緩緩走下宣講台,眼角的餘光掃過台下的眾議員。
這些貴族……說倒就倒了。
就像所有的名門權貴一樣,無論昔日如何風光,終將有一天走向沒落與衰敗的盡頭。
即使是『地獄黑玫瑰』,亦同樣擺脫不了這樣的命運……
只不過,伴隨著洛斯家族的覆滅,國內政局的動盪恐怕在所難免。
「陛下,目前正值關鍵時期,必須找到一個與『地獄黑玫瑰』能力差不多的家族來繼續擔此重任……」首相提出建議。
維多利亞女王微微一笑,繼而示意本傑明首相看向窗外。
皇家花園裡,往日盛開的玫瑰不知何時悉數換上了各色的薔薇花。
「玫瑰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是屬於薔薇的花期。」女王說道。
從玖夜手中接過夏爾,文森特不可思議地看著嬰兒那酷似瑪格麗特的臉。
末了,他望向面前的惡魔執事,聲音因哽咽而變得沙啞:「告訴我……她在哪兒。」
玖夜只是沉默,然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他。
接著,如往常一樣微微頷首,優雅地轉身,離去。
打開盒子,裡面只有一朵黑色的玫瑰花和一張類似公函的紙。
紙上是一行漂亮的哥特花體字——「黑玫瑰洛斯家族當家者——瑪格麗特*洛斯公爵於1875年12月14日去世,享年17歲。」
原來是她!
真的是她……我的瑪格麗特。
她一直都未曾離開過,她一直都以另一個身份陪伴在我的身邊!
「伯爵大人,專一固然很好,但是太執著於一份已經逝去的感情可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倒不如趁著年輕多享受一點人生的樂趣。」——她的偽裝。
「所以,你始終忘不了她,儘管明知她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她的悲傷。
「今年的平安夜,依舊有美麗的雪花,可是她一直未出現。所以……所以我知道她真的已經不在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的執著。
「於是我決定……決定在今夜,在心中送走我的瑪格麗特,然後去抓住屬於自己的幸福。」——我的願望。
原來那個與我多次並肩作戰的玫瑰公爵,那個讓我覺得異常熟悉卻若即若離的玫瑰公爵就是你……瑪格麗特。
我口口聲聲說愛你,然而終究還是眼睜睜看著你離我而去卻渾然不覺!
「我的瑪格麗特……」他懷抱著嬰兒,抑制不住地掩面而泣。
空蕩蕩的廳堂內,執事已然走遠,只剩下文森特伯爵和他的老管家田中。
「少爺,蕾切爾小姐她……」田中提醒道。
「我知道了。」
抹去眼角的淚水,他將懷裡的孩子暫時交給老管家。
夏爾很乖,即使是面對陌生人也不會哭鬧,而是露出獨屬於嬰兒那種絕對純淨的笑容。
文森特明白,那是她的孩子,所以自己一定要竭盡全力給予這個孩子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可是這樣一來,對於蕾切爾就太不公平了。
想到這裡,他推開房間的門。
蕾切爾背對著他臨窗而坐,纖細的身影籠罩在天鵝絨窗簾的陰影中。
看到此情此景,文森特不免有些心疼。
其實……蕾切爾對自己的款款深情他又怎會不知?
只是自己的心注定只屬於瑪格麗特,即使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未等文森特開口,蕾切爾便轉過身來,她的眼瞼周圍呈現出淡淡的灰色,臉上也帶著明顯的憔悴。
「對不起。」
文森特頓了頓,決定開門見山。
雖然這樣必然會傷害到蕾切爾的心,可長痛不如短痛,他寧願讓對方覺得自己是個薄情寡義的男人,也不想辜負了她的一生。
蕾切爾淒然一笑,淚水湧上眼眶:「不必道歉。我都知道了……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是的。
很早以前我就已經能夠猜到,無論我多麼努力,哪怕可以獲得你一點點的愛意也就滿足了。
可那只不過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你的微笑,你的悲傷,甚至你的每一次蹙眉,都是因為另一個人。
我不知道她是誰,可我明白她早已佔據了你內心的全部。
身為一個平凡的女人,我也會傷感、嫉妒、不甘心,於是我拚命地想抓住你,抓住這一段明知無法挽留的感情。
然而最終,我還是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蕾切爾,我……」
文森特動了動唇,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此時此刻,任何安慰性的話語對於蕾切爾而言,都無疑成了一根根傷人的尖刺。
蕾切爾緩緩抬起頭,望著這位令她傾盡一生深愛的男人:「文森特,如果你不那麼討厭我,就讓我繼續陪伴在你的身邊。只要這樣,我就滿足了。」
「我怎麼可能討厭你……」他用不解的目光看著面前的女子,「為什麼要作出這種選擇?你明知道我已經無法給你完完整整的愛,為什麼還要……」
「因為我愛你!」蕾切爾目光灼灼,飽含淚水的眼睛裡透著滿滿的執著,「所以我明白,真正愛一個人,不用在乎他是否愛自己。就像我與你——文森特,不管你愛不愛我,只要記住……我永遠深愛著你,就夠了。」
是的,或許在別人看來,這樣的自己很傻。
可我只想留在你的身邊,哪怕你根本不愛我也心甘情願。
「蕾切爾……」
從未有過地,文森特用如此認真的目光凝視著眼前的女子。
那一刻,好像第一次認識她一樣。
一直以來都覺得她是一個溫柔而脆弱的女孩,猶如一顆易碎的水晶。
他喜歡蕾切爾的可愛開朗,寬容大度,他願意一生一世保護她,呵護她,可蕾切爾終究不是他的摯愛。
因此,儘管抱有好感,文森特自始至終從未認真仔細地看過她,即使對方已經成為了他的妻子。
然而文森特也未曾知道,蕾切爾愛竟如此深沉!
「你這樣又是何苦……」文森特喃喃道。
「她……明白你的心意嗎?」半晌,蕾切爾打破沉默。
「我不知道。」文森特轉過身,墨色的眼瞳黯然失色,「但是我和她,早已注定無法走到最後……」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念念不忘,還要這樣折磨自己……」
金髮的女子望著眼前的伯爵,眼角依然殘留著淚光。
文森特微微抬首,動了動唇:「因為我愛她。」
簡簡單單一句話。
——因為愛她,所以痛苦,所以絕望。
淚水模糊了眼眶,此時此刻,蕾切爾終於明白——或許這一輩子,自己都沒法佔據這個男人的內心。
「不要哭。「
伸出手,溫柔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看到她傷心落淚,文森特又何嘗不會感到心疼?
然而,感情終歸是一條單行道。
很久以前,他的愛他的心便已經屬於瑪格麗特。
他可以逃避命運,卻不能不正視自己的心。
「是啊……就像你明知你的『她』不在了,卻仍然願意帶著這份愛孤獨終老……我也願意懷揣著我的愛陪著你守候一生。」蕾切爾頓了頓,堅定地說道。
兩個人的目光,兩兩相望。
伸出右手,觸碰到彼此的指尖……
就讓我陪伴在你的身邊,即使這並非源於愛戀。
明知我的心意不可能實現,卻依舊幻想著幸福的那一天……
手握權杖,他佇立在王座的中央,身旁是懷抱嬰兒的蕾切爾。
「從今天開始,這個孩子的名字就叫做夏爾*法多姆海恩——即是我文森特*法多姆海恩的孩子,法多姆海恩家族唯一的後代。」
文森特話音剛落,眾人皆單膝跪下:「吾等必將誓死捍衛法多姆海恩家族的榮耀,效忠文森特伯爵與夏爾少爺。」
自此,伴隨著「地獄黑玫瑰」的徹底凋亡,洛斯家族亦帶著那些不可思議的傳說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記憶。
一同消失的還有那位神秘莫測的玫瑰公爵,以及其身後跟隨的黑衣管家……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未解之謎。
黑夜的流光靜靜劃過你的輪廓……
伸出我的手,微風指尖掠過。
誰會為情而困惑,誰為愛一錯再錯,誰獨嘗刻骨銘心的業果?
當冬去春來,英倫的玫瑰再次盛開,人們口中的談資卻早已變成了法多姆海恩公司新出廠的玩具、法多姆海恩家族年僅13歲的夏爾伯爵以及那些陳詞濫調,卻百談不厭的明星貴族、社交舞會、八卦情史等。
正如歷史的車轍注定不斷向前,繼黑玫瑰家族的覆滅之後,屬於法多姆海恩家族的時代悄然到來。
然而,關於這些,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