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獨夏默然,竟無言以對。
何時他也變成這樣的人,感覺所有的負面情緒都侵襲到心中,害怕,憂心,惶恐,還有無力。
他讓葉空凌關住紅井三天,因為還有五天就是魔斗大會開幕,花渡城現在極不安全,各種各樣的術士紛湧進城來,且又正值鬼族外患,為了紅井的安全,他想在魔斗大會開始前,帶紅井離開這裡。
卻偏偏,水魂就在南疆秋遲。
他想在這三天之內找到夢魘中的水池,奪回水魂,而後就帶紅井離開花渡城。
而這三天之中,紅井就算學不會御使混沌魔琴那也無所謂,至少她休息了這些時日,傷勢及體力上也恢復不少,只要她能養好身體,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相獨夏抬眸望著天幕,夜涼如水,明月高懸,可他的心卻亦如這一抹明月,寒涼孤弱。
他還剩下兩天的時間,水魂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葉空凌說的對,除卻紅井,沒有人能感知出五魂,也沒有人能釋放出五魂來,即使是原本收藏五魂的踏月,也不能。這一點他明明清楚,但就是不死心啊!
權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揮手即瞬間,時間很快過去,這兩天來,紅井當真老實聽話地埋頭在屋中練琴,沒給葉空凌找任何麻煩,除了吃飯睡覺日常解決,她就坐在琴桌前,照著小冊上的譜字,反覆練習,她屋中的琴聲幾乎沒斷過。
與此同時,為了尋找到白色水池,這兩天裡,相獨夏和沐暗塵亦是一刻也不閒地奔波著。
最後令相獨夏失望的是,他們兩人毫無收穫。
明明花渡城的規模就那麼大,他們兩個都快把這城池翻過來五六次了,但卻從未見過與其模樣類似的水池。
按照約定,三天的時間已過,葉空凌想再困住她,可都沒了說辭。想到自己終於可以出關重見天日,紅井興奮不已,她早早便起身,收拾妥當後端坐在屋中,等待葉空凌過來檢查她的成果。
甚至連混沌魔琴也重新擦拭了一遍。
紅井隨手翻著小冊,三天時間,這上面的琴曲她依照約定,倒也練習的熟了。
門輕輕被推開,晨光閃了一下,在地板上平推出一道光柱來,很快即隨著門的輕掩上光柱消失。
紅井抬眸望去,就見那人一襲紫衣,雙手環抱胸前正站在門邊望著她微笑,白色的長髮如瀑般垂在身後,在陽光下泛起些許金色的光染。
他的膚色更是瑩白,幾近沒了血色般,偏他還總喜歡穿紫色的衣袍,妖媚嬌嫩的紫色便將他這一身的風華絕代給完美襯托出來。
不同於相獨夏那富有侵略性的蝕-骨妖魅,葉空凌的美麗清冷卻通透。
紅井挑了挑眉,暗想這傢伙絕對比女人漂亮啊!回想起當初在淒涼谷,她可是毫不猶豫地就將這廝認成了「姐姐」,這種等級的美人,在她身邊待著,她很有壓力啊。
白龍的這張臉真的比葉空凌差……
「施放魔音最大的忌諱就是被對方擾亂神思。」葉空凌偏頭看著紅井,倏地緩緩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我進來這麼久,你卻看了我這麼久,小姑娘,如果我是敵人,現在你已經死了。」
紅井恍然,方才因為他的話回過神來。
「鬼師傅,你不要上綱上線啊。」紅井登時洩氣,端正了一早晨的坐姿瞬間便垮塌下來,趴在琴桌上直哀歎,「我都知道是你了,怎麼可能還拿你當敵人看,你那種假設根本不成立。」
「萬一我就是來殺你的呢?」葉空凌卻正經起來,盯著紅井的眼神認真嚴肅,是再告知她,自己可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紅井猛地明白過來,他是來考驗她的魔音的。
心裡雖明白,表面卻微微搖頭:「我倒不相信。」
紅井說著放下手中的小冊子,手輕落在琴弦上,挑起第三根琴弦,運指用力,食指凌空而下,琴弦振動,隨即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相信,鬼叔叔是來聽我彈琴的。」彷彿是怕自己的話語驚擾了琴聲一般,紅井低聲開口。
魔音,重在出其不意,令人防備不能,於不知不覺中侵佔他人的思維。
連續的滾拂,幾個音節下來,竟有琴聲絡繹連綿的錯覺,如同滿屋子都已被音節填充,餘音不斷。葉空凌暗下吃驚,沒想到這小姑娘三天中居然達到這等造詣。
耳邊的響動時而近如私語,時而遠在天邊,聽上去似流水的潺潺不絕,再要仔細些聽得真切時,側耳傾聽中水聲終止了,恍若從未出現過,是與他隔了時空的幻覺。
初春,夜長,薄情,相思,止不住的臆想從琴弦裡滲透出來,混合著言不明道不盡的今夕萬年,一同襲擊上葉空凌的內心。
明知道是魔音,可是卻抵抗不住。
這不可能!
腦子裡忽然閃出陣陣的憤怒來,他才是這天地間,唯一的琴魔!
葉空凌冷不防地哈哈大笑:「小姑娘!你還差得遠!」
笑聲傳入到紅井的耳中,紅井的手竟不自覺地頓了頓,琴聲戛然而止,原本集中的精神一剎那間四散。
紅井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心臟卻顫跳不已。
師傅就是師傅啊。
她假意讓他聽自己彈琴,借此施放魔音,就在她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可以通過葉空凌的考核時,他卻僅以一個笑聲,即將她打斷。
但她也沒那麼不堪。
「師傅,你說不可以被敵人干擾神思,其實你動怒了,就是被我干擾到了。」紅井深呼吸,良久才吐出這麼句話。
葉空凌的一個笑聲,竟害的她精神分散,要恢復了這麼半天才勉強脫離他的干擾。
實在太厲害了!
不過紅井的話,也讓葉空凌一愣。
他動怒了?
沒錯,這小姑娘說的對,確實他就是動怒了,他竟會去在意誰才是唯一的琴魔,他的思維,其實早就被紅井干擾影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