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這三天的時間她不可荒廢,想著老實地坐到琴桌前去,紅井翻開了手中的小冊,耐下性子看了起來。
小冊上的琴譜,看上去膚淺易懂,到彈起來方才覺得玄奧高深,紅井試著按照葉空凌告訴她的方法去做,別的不提,至少她先要把這上面所有的曲子彈會了才行。
紅井歎息,三天的時間怎麼可能夠用啊!
而葉空凌最狠的地方在於,關她在屋裡,連個人都不讓她見,除了一日三餐他會親自給紅井送進來,順便的對她指導一二外,紅井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
自然也不允許她召喚式神出來。
「小姑娘,我這是為你好,你需要專心致志了。」
紅井挑著琴弦,邊掃了眼小冊上接下來的譜字,邊自言自語誹道:「這根本就是法西斯麼。」
連召喚個陪她說話的糯米都不允許,這樣子過下來三天,紅井覺得自己非要神經不可,然而奇怪的是,相獨夏竟然也不露面。
時時刻刻面對著混沌魔琴,紅井哀叫:「鬼師傅你這是拔苗助長啊!」
就這樣才過去了一天,紅井便快崩潰了。葉空凌給她送晚飯進來,又檢查起她練習的進度,紅井皺著眉,極不情願地照他的話彈了幾段譜字,無奈葉空凌拿食物威脅她,她若是不彈,這頓飯便要給她免了。
抹下最後一個音,紅井翻了翻眼睛問道:「現在我可以吃東西了吧?」
葉空凌讚許地頷首:「之前沐暗塵和我說,你是龍王的轉生,我還不太相信,你這小姑娘又笨又固執,我雖和龍王沒什麼深交,但好歹見過幾次面,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你和她都不像。」
「我本來和她就不像。」又來了,又開始拿那位「偉大」的聖母一樣的龍族女王刺激她。
紅井垂了眸子,索性不搭理葉空凌,翻開小冊,又往下彈了一曲。
她接觸古琴才不過幾個時辰,竟已能將指法運用自如,趕得上尋常人幾年的功夫,葉空凌不禁駭然,對紅井刮目相看。
「說好了啊鬼師傅,三天後這本冊子上的曲子我要是全會了,你以後都不許似這樣關我禁閉。」紅井抓到機會,趕緊和葉空凌討價還價。
葉空凌扶額,話說他可不可以告訴這小姑娘,要關她的人可不是他,這一切都是相獨夏的意思。
夜色深濃,萬籟俱寂,永和客棧的院子裡,從牆外閃進來一道黑影子。
這人進了院子,便毫不掩飾地揭下蒙在臉上的黑布,輕甩了下頭,銀白的月光籠著他絕艷的面容,竟是為夜晚平添了一段妖異,尤其是他額上的一點深藍,更似蠱惑人心的斷點。
他是比月光還要迷人的男人。
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相獨夏停了停,卻也沒有回頭去看。
「小姑娘已經睡下了,她今天表現不錯。」身後人緩緩開口。
相獨夏頷首:「煩勞你替我照顧她了。」
葉空凌搖頭:「她是我徒弟,照顧她是應該的,況且踏月的事情,在下還要多謝妖王。」
是相獨夏用靈力分開了踏月和淺月的魂魄,總算保住了踏月之魂,他該謝他的。
相獨夏並未答話,目光落在紅井的房間,那屋子內燭火早也熄了,漆黑一片,她似睡下多時,只是她在這裡,他就總能沒來由的安心平靜下來。
「進去看看她?」
相獨夏略搖頭:「我進去肯定會將她吵醒的。」
「你說的沒錯,她潛意識裡還有龍王的記憶,這才一天的時間,她就可以駕馭混沌魔琴了,沒準三天後,小姑娘真能學會施放魔音。」
「我只希望萬一我不在,她也可以保護好自己。」
「凡事都有未必,妖王你現在下定論還早。」
「白髮鬼,你曾說三天之內若不毒發,這毒便可以壓制住了,是麼?」
聞此言,葉空凌擰了擰眉:「理論上來說是這樣,只是為今,關於絕情丹的毒性,我也是一無所知,束手無策啊。」
他雖是神醫,但總也要「見招拆招」,對症下藥,如今毒一直不發作,相獨夏的脈象症狀又毫無異常,這讓葉空凌也無可奈何。
「心無掛礙,無有恐怖。」相獨夏說著自嘲一笑,「我以前從未知道什麼叫做恐懼,也從未在意過任何,自從她的出現。千年前,四族的命運在我手中不過如棋局,只為了她,即可讓赤息血流成河……直到她死的時候,我才知道什麼叫做怕。」
「從那開始,我就總在害怕了。」
「就像現在,很怕。」
心無掛礙,無有恐怖,可惜他的心早也有了掛礙,他已經放不開。那樣不可抑制的恐懼,撕裂胸腔的感覺,他曾經歷過一次,那是他看著白龍在他懷中慢慢合上眼瞳,感受著她的身體慢慢變冷。
那是他和她的前生。
而今這樣的恐懼又一次侵蝕著他,淺月說:他終將會把紅井忘記。
如果可以選擇,他倒希望忘記的那個人依舊是紅井,然後他重新找到她,重新同她接觸,重新又可以和她在一起。他願意承受這樣的痛苦,也總好過自己一無所知,卻要看著她痛苦。
目光從她的房間移了回來:「再過五天就是南疆人族的魔斗大會了。」
葉空凌點了點頭:「妖王去打探的事情,可有眉目了麼?」
「完全沒有,踏月說水魂就在此處,應該就是紅井夢魘中屢次見到的白色水池,可是我和沐暗塵分頭尋找,幾乎翻遍整個祭祀院,也沒見到這樣的池子。」
「如果可以在這三天紅井不出屋的時間中找到水魂,我們便盡快帶她離開花渡城,人族的事情,既與她無關,還是不要過多捲入。」
葉空凌想了想,頷首道:「妖王為小姑娘計劃好了一切,這三天我看著她倒沒問題,只怕踏月的預言無假,唯獨小姑娘才能感知到五魂啊。妖王,怕是你護不住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