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釋桓的父母很快就趕到了,即便編了個推卸責任的理由,還是挨了狠狠一頓臭罵——
好端端的,修什麼燈泡啊?又不是自家的電燈壞了,學哪門子雷鋒?她當時在旁邊幹嘛,怎麼不懂得扶著呢?
郎老太太口若懸河,淚如瓢潑,望著昏睡不醒的兒子不住嘴地數落,卓芙蓉暗自慶幸:好在沒有實話實說,不然這憐子心切的老媽還不得把她活活吃了?
聶琛在一旁斷斷續續地搭腔,一方面安慰老人家不要過於傷心,另一方面替卓芙蓉討好說情。顏如玉和林晚生並肩站在稍遠的地方,因為不熟,幾乎說不上什麼話。
查房的護士終於宣佈清場了,此乃醫院重地,不得聚眾探視,高聲喧嘩。
郎老太太堅持要留下來陪侍,老爺子卻擔心起老伴兒的血壓,心裡掛記,口氣卻出奇的嚴厲,「你就別添亂了,回家!這麼多年輕人,你瞎折騰什麼?走走走,趕緊走,有事兒打電話……不是說剛剛已經醒過來了嗎?死不了,別瞎操心了!」話還沒說完,人已怒沖沖地出了病房。
郎老太太一看老伴兒的驢脾氣又上來了,只好哀聲歎氣地站起身,無可奈何地向門外走去。一步三回頭,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叮囑著陪護在病床前的小丫頭把「郎家少爺」服侍好了。人要是醒過來,第一時間給她打電話。她這輩子就養活了這一根獨苗,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她也不想活了……
老太太一出門,在場的眾人都不由長長出了口氣。顏如玉無比同情地看了看表情哀怨的卓芙蓉,湊上前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忽然想起多日前兩人私下裡的聊天,碰上這麼個神經過敏的婆婆真真是老天爺給她的嚴峻考驗。
林晚生揚手看了看表,輕聲提醒道,「很晚了,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們也該告辭了。不要打擾病人休息,這裡就交給小卓吧。」
顏如玉應聲點了點頭,抬眼望向聶琛,「走吧,先把小哥送回賓館。」並沒有對林晚生提過離婚的事,在對方心裡她與聶琛依舊是夫妻。
聶琛先是一愣,趕忙應承道,「啊。」抬眼掃過林晚生,轉身走向房門,「我去開車,你們在大門口等我。」怎麼也想不到顏如玉會跟他回家,他以為一對老相好會在今晚重溫舊夢呢。
林晚生暗暗有些失望,不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這個女人一輩子都在慾望和原則之間徘徊,慾望明明擺在那裡,卻總在為了什麼而堅守著。勾引她躺下比登天還難,相比之下,還是強J來得比較容易。
忽然很懷念他們的第一次,說不定,還會有第二次……
堆在病房裡的人呼啦一下都走光了,卓芙蓉終於將混亂的思緒拉回了現實。伏在床邊,靜靜打量著安然死睡的男人,眼中泛起一片淚光。揚手抹了一把,輕聲安慰自己,「算了吧,不要再浪費眼淚了……」但願沒事,萬一殘了、傻了她也不能不要他。總聽人說母女倆的命運往往很像,他會不會像她爸一樣一輩子癱在炕上?
忽然想起,老媽給老爹餵飯餵水,端屎倒尿的模樣。雖然她老爹從來就不務正業,可若不是愛著怎麼可能帶著一幫兒女苦熬了這麼多年呢?回想老爹年輕時那副游手好閒、吊兒郎當的樣子,天知道她老媽究竟看上什麼了?
昏睡中的病號忽然發出一聲苦吟,揚手按著腦袋,緊緊蹙起眉心。
卓芙蓉趕忙起身,俯在眼前小聲詢問,「阿色?阿色,你醒了嗎?」阿彌陀佛,但願能逢凶化吉吧。
「頭疼。」郎釋桓沒睜眼,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
「還清醒嗎?睜眼看看我是誰?」滿眼焦慮,揚手撫過汗涔涔的腦門兒。
頭疼欲裂,將眼睛吃力的張開一條縫,隱約看到一個人影,昏昏沉沉地問道,「這是哪兒啊?你誰呀?」
「這裡是醫院。你不認識我了嗎?」
「我怎麼了,幹嘛來醫院?」抓起腦門上的小手,緊緊地攥著。
「你受傷了,後腦勺磕在了樓梯上。」天,這些他都記不得了嗎?
認可地點了點頭,「哦,想起來了,誰踹了我一腳?我好像是從樓上滾下來的。」
汗……趕忙糾正,「是有人踹了你一腳,但是沒滾樓梯。只是被絆倒了,後腦勺剛巧磕在了樓梯上。」
「是嗎?」摸了摸耳後,吃力地長大了眼睛,茫然打量著她,「你呢?你是我老婆嗎,要不然就是我妹?看著眼熟,實在想不起來了。」
「哎,你別嚇我,不是真得認不得我了吧?」醫生之前好像說了,封閉性腦損傷可能會引起記憶力下降,甚至出現暫時性失憶。
「看著眼熟。」揉了揉酸脹的眼睛,一手用力捏壓著脹痛的太陽穴,「我怎麼覺得這個場景這麼熟悉呢?以前是不是有過類似的經歷?我好像也是這麼躺著,夢見有人給我擦臉擦手……呃,是你嗎?」
:「是,就是我——」用力點了點頭,笑容霎時浮上臉頰,「你都記起來了?」
「感覺是你。頭懵,沒看清臉——」大咧咧地覆上填滿了視線的胸器,「就看見一對大咪咪。」
反射式地推開放肆揩油的祿山之爪,嘴裡憤憤呵斥,「討厭!瞎摸什麼?」慌忙起身與他保持著安全距離,「認不得還亂摸?你到底是裝傻,還是真傻了?」
「我沒傻,看見咪咪還知道沾點便宜。一睜眼,你就在我身上壓著,」用力在緊繃的腦門上拍了幾巴掌,「我就是想不起你是誰了?」
「那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滿心失落,沮喪地打量著他。
沉思了半秒,強忍著陣陣反胃,「我就記得被一個叫武松的一腳踹下樓,然後,就華麗麗地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