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進窗簾的縫隙,撕裂了心底幽深的黑暗。車流隆隆,被酒精麻醉的靈魂從酒後的酣夢中漸漸甦醒……
郎釋桓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強撐起疲憊不堪的身體,一手當著刺眼的陽光,抓起亂丟在床頭櫃上的手錶,盡量回憶著昨夜裡發生的事情。
隱約記得金總送他回了房間,卻怎麼也想不起自己昨晚都說了些什麼。但願沒有說過什麼不著邊際的話,不會給金總留下什麼不良的印象吧?
迅速梳洗一番,來到了驅車來到了金氏總部所在的寫字樓。來前約好了跟金總面談的,誰料對方卻莫名其妙地去了海南。留下的口信,讓他先回去,等他海南公幹回來直接去D城詳談……
心裡隱隱有些不爽:這不是拿他當禮拜天過嗎?休息的日子本來就不多,這一來一回就為了在首都吃頓晚餐?
心煩意亂地上了車,掏出手機翻看著未接電話,除了公司的還是公司的。隱隱有一絲失落,又說不出是為了什麼。
望著腕上寒光凌厲的珠串愣了片刻,淡淡一笑:呵,分手了……
第一次感覺到四個小時的車程居然這麼長,剛一回到公司就把自己鎖進了辦公室。午休時間,翻來覆去始終難以入睡,轟隆一聲坐起身,撥通了腦海裡揮之不去的號碼。彩鈴在耳邊響了一遍又一遍,一連六遍,始終無人接聽。
腦海中立刻充斥著千奇百怪的想法,不會是一時想不開,跟胡苡萌一樣尋死覓活吧?思來想去,終於撥通了顏如玉的電話。明知道兩人不在一起,還是忍不住打聽幾句,「喂,嫂子?」
「呦,桓子啊。那麼客氣幹嘛,咱倆誰跟誰啊?」顏如玉一拿起電話就陰陽怪氣地諷刺道,「怎麼著,今兒終於捨得給我打電話了。賠我的名譽損失費——8888塊!這可不是一個『對不起』就能完事兒的。」
自知理虧,陪著笑臉說道,「嘿嘿……聖誕節前年終獎到賬。回頭叫上我哥,吃頓大餐,王八、遼參、燕鮑翅我都認了,只當給你們夫妻倆賠罪。」話鋒一轉,旁敲側擊地探問道,「這會兒在哪個店呢?我正想過去找『知心姐姐』談談心呢。」
「呵呵,還敢來啊?那小護士的老娘要是知道你在,備不住衝上樓來跟我拚命。」
「我都恨不得找上門去跟她拚命。別說那孩子的身份尚不能肯定,就算是我的,她也用不著當街瞎嚷嚷啊。她以為那是為她家萌萌好呢?滿大街的人都知道她姑娘被人搞大肚子了。」
「你少貧!自作惡業,必食用惡果。你要是真做了缺德事兒,得意過後八成衰到家了。」
「呵呵,」遭遇了一句不軟不硬的「惡咒」,不得不正經起來,「我是無所謂,已經衰到家了,再衰還能衰成啥樣?我是惦記芙蓉,這事兒原本就跟她沒關係,說起來,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既然這麼惦記,就過去看看唄?幹嘛跟我說?成心讓我眼紅啊?」
「我們……」欲說還休,「呵,沒事兒——回頭我過去看看她吧。」
「要我說呀,盡快把那孩子的事兒弄明白了,越快越好!好姑娘不是自家山上的藥材,一任花開花落,死等著你去挖。惦記人家的男的多了去了,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嫂子,」滿心尷尬地打了個哈哈,「呵,我是真沒主意了。您是讓我勸那護士把孩子做了吧?」
「你是孩子他爸?」
「不清楚……」臉頰發燙,有些難以啟齒,「我也活半輩子了,還沒白癡到不採取安全措施,可是……」
「太意外了!」輕聲嗤笑,「呵呵,問問唄,這麼開放的世道,說不好……」
「就因為拿不準,我才沒了主意。不會那麼倒霉吧,就那千分之一的『幸運』就讓我碰上了?」
「只有孩子的爹有權決定這個孩子接下來的命運。如果不是你的,流或不流不是你考慮的問題。」
「一語驚醒夢中人。也怪我,事兒一出我就慌了,」撓了撓後腦勺,「呵,可能是心裡有鬼吧……行,嫂子,那就這麼著,我明白該怎麼辦了。我晚上抽空去看看芙蓉,回頭喊你們兩口子夜宵……」
「了緣堂」裡沉靜依舊,一場戀愛還不到繁花似錦的時候,就被扼殺在蟄伏的夢境裡,卓芙蓉急火攻心發燒咳嗽,仍然帶病在小店裡頂班。
寂寞,隨意翻找著載滿老情歌的播放器,都是顏如玉收錄的,並非當下走紅的歌曲。就在這恰當的時刻,恰當的心情下,無意間聽到了這首沒有錄名的歌曲:我站在天上看,感情的路好長,誰不曾為了一段情拐過彎;我站在天上看,眼淚在流轉,只是因為相愛不是虛幻……
不論當初的付出是多麼的決絕,多麼的義無反顧,最終,還是得不到一個完美的結果。
總是聽人說「看破紅塵」,她如今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哭了一夜。一覺醒來,忽然覺得情啊愛啊的啥意思都沒有。滿天下的癡男怨女,終日裡吵吵鬧鬧,哭哭啼啼,就像一出出令人啼笑皆非的鬧劇。令人生厭的爛劇情,無非好奇,爭鬥,索取,佔有,厭倦,拋棄……
而當初,她也身在其中,懵懵懂懂,癡癡顛顛,彷彿陽光下閃光的微塵,不易察覺的氣流蕩漾起伏……
恍惚中,彷彿有人弄響了門楣上的銀鈴,起身迎出簾外,望著步態從容的來人怔了半秒,婉然一笑,「呵呵,今天怎麼有空?路過,還是收到了短信,專程來瞭解新貨的?」
蔣茗梵摘下手套,解開領口的兩道扣子,齜起一口健康的白牙,「週末,沒什麼地方好去。忽然想到來你這邊坐坐。」
莫名有些內疚,她那晚的離去的確很失禮。怯怯抬眼,小心翼翼地詢問道,「那天晚上……有沒有生我的氣?」
「為什麼生氣?因為你男朋友?」神情灑脫,舉重若輕地反問道。
「不,是好朋友。你好像誤會了我們的關係。」卓芙蓉溫和一笑,攏了攏頰邊的碎發。
「貌似沒那麼簡單吧,我看得出你喜歡他。」全無惡意,他在這方面是十分敏感的。
卓芙蓉兩頰緋紅,暗暗咬著下唇,「也許吧。」輕佻眼簾,釋然望向雪後清澈的藍天,「呵呵,可惜,人家已經有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