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多情的飛蛾在明亮的日光燈邊拍打著毛茸茸的翅膀,卓芙蓉很想知道那支燈管究竟有多燙。不就是一線光亮麼,何必這麼執著?硬著頭皮往上撞,最終弄得自己遍體鱗傷……
喝了口水,收起天馬行空的思緒,將目光投向大發女人牢騷的郎某人,不以為然地反斥道,「天下的男人要是都學我們女人一樣,安安分分地窩在沙發上看韓劇,吃爆米花,世界大戰還能打起來嗎?男人自己把世界弄得一塌糊塗,憑什麼要我們操心收拾爛攤子?」
「呃,貌似也有點道理。」郎釋桓猛然抬眼看了看對方,第一次發出由衷的讚賞。
「別整臭氧層子,說真話吧——」看了看手機上表,已然錯過了湖南衛視《美麗俏佳人》的時段,「你還有一分鐘時間。」之後她立即閃人。
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只有一分鐘了?好吧。」信誓旦旦地豎起右手,「我郎釋桓鄭重坦白,本人失眠的真正原因是長期獨身生活,以至於陰陽失調。用西醫的話說,就是青春期焦慮症。」
噗地一聲,將嘴裡的白開水噴出了老遠,趕忙低下頭擦了擦濕漉漉地下巴:「拜託,你說話能不能悠著點?看看把我都嚇成什麼樣?您那青春期早像小鳥一樣飛走了,天知道死在了什麼地方。不過用不著傷心,今世沒了,還有來世。」
「從天堂到地獄,哥只是路過人間。認識哥多不容易啊,所以你得珍惜!」再次點燃了一根煙,下定決心沒皮沒臉地軟磨硬泡下去。
卓芙蓉腦袋發懵,趕忙打斷了對方雲山霧罩的另類表白,隨手一扔將空杯準確無誤地丟進牆角的垃圾簍,「打住!姐可不打算跟你下地獄,誰愛下誰下。奧運進行時,咱還是說說『世界和平』的事兒吧。」
「說話平生不識陳近南……」騰的一下躥上椅子,一副韋小寶說書的架勢。
連忙做了個STOP的手勢,「停停停,不是說本拉登麼,怎麼扯到陳近南身上了?」
「都是地下組織,都是亂黨頭子,彼此之間有一定的傳承性,這正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汗,你不去搞傳銷真是屈才了!得了,說說你吧,你之前是替哪個組織工作的?」被對方的一通亂蓋搞得暈頭轉向,不知不覺忽略了回家的念頭。
「哥只是個傳說,別問哥是哪個單位的。好漢不提當年勇——哥情願忘了過去,做一個平凡的人。」嘴裡念著感天動地的台詞,拿著鋼筆在辦公室裡唯一的一張打印紙上不停地畫著王八。
「貌似之前建立過一翻豐功偉績?」小女人探著身子奪了對方手裡的筆,心不在焉地塗鴉著龜殼。
「謙虛的說,算不上成功,只是在業界小有名氣。」從筆筒裡抽出另外一支筆,兢兢業業地畫著王八2,王八3,「當初,哥也是上班有車,下班有窩……回想起來就像做夢一樣。」
「後來呢?為什麼回來了?」如果真如對方所說,這個傢伙應該沒有看起來這麼廢物。
「2008年五月的一天,地震了……」
「啊?」詫異地驚呼出聲,「別告訴我你的房子買在了北川縣城。」
郎釋桓輕輕搖了搖頭,豎起一根食指示意對方保持鎮定,「噓……炒股麼?」丟下手裡的圓珠筆,慢條斯理地解釋道,「沒吃過豬肉,也該見過豬跑。話說,06年到07年10月前,中國的股市上演了一部科幻片——沙子一屋子,金子一袋子;不,比這還要瘋狂——沙子一袋子,金子一屋子。」強壓著滿心鬱悶,掐了有些辣眼的煙頭,「最初,哥掙了點小錢,於是就飄飄欲仙了。下狠心賣了房子狠撈一筆,打算之後就金盆洗手娶媳婦享清福了。人心不足蛇吞象,07到08年風向驟變,大盤震盪下挫,股市忽然變成了驚悚片,為了鹹魚翻身哥結交了一個家世顯赫的女朋友,還跟她借了一筆錢,打算做最後的一搏——」
「結果呢?」
「終於迎來了賀歲片。但好景不長,汶川就地震了,各種名目的資金紛紛流向四川。再後來,沒完沒了的驚悚片續集。」
「徹底套牢了?」因為媒體的各種報道,卓芙蓉對股市多少還有一點常識。
「血本無歸!」沉聲苦笑,站起身大大抻了個懶腰,「被『債主』逼婚,忽然發現自己寧可一無所有,也不能容忍一個女人折磨自己一輩子。所以就在洞房花燭夜的頭天晚上偷偷摸摸地捲鋪蓋閃人了。」
卓芙蓉大張著嘴巴,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天啊!要是再被你女朋友逮到,非得把你大卸八塊不可!」
「現在明白了,哥是走投無路,有家不能回。新郎官在婚禮當天玩失蹤,新娘子的七大姑八大姨怕是早就打爛了婆家的門。我媽這會兒要是見著我,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你媽不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歡她麼?」深思恍惚,歐陽堇的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過。
「我媽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差不多就行了』。她老人家覺得能娶個『官二代』是我郎釋桓幾世修來的福氣。殊不知,差不多一年兩年是新鮮感,差不多一輩子是責任感,可是誰能保證一輩子都有那麼義不容辭的責任感啊?!結婚這事兒,一開始要是差不多,到最後就是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