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賜丑妻 風波 第五十八章 風起(3)
    「為何?」凌錦暮與她自幼交好,若不是因著凌錦暮,背地裡她還不知被常季蘭怎麼羞辱,如今凌錦暮有難,她怎可袖手旁觀!

     「為何?」睿淵重複著她的問題,臉慢慢地逼近過來,仔仔細細地盯著她的雙眸,「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這是今上早就安排好的一步棋,你莫非想做那個不自量力的螳螂去擋這車?」

     齊華哥哥早就安排好的一步棋,他明明與凌姐姐是那般恩愛的一對夫妻。從前的那些過往,一幕一幕地就彷彿昨天似的,留在她的記憶裡。

     「唉……有時覺得你聰明,有時又覺得你太傻。」睿淵歎完這口氣後,聲音便壓低:「功高震主都不知道嗎?」

     功高震主……被睿淵的這番話醍醐灌頂,挽妝頓時就清醒起來,之前她一直沒想到的緣由就只是這個。雖眼下是太平盛世,鮮少有戰爭,但自從凌姐姐封太子妃後,錦暮的官職就一路看漲,還破天荒地被封回了先祖的雲麾將軍稱號。如此的趨勢,他身邊自然也就圍繞起不少的人來,未必是功高震主,但卻是有結黨營私之嫌。

     沒想到的,再恩愛的過往,到頭來還是敵不過權欲。

     「你插手便就等於承認你是凌家的同黨,屆時不止文家要因你而遭殃,就連常家,甚至安家也都跑不了。」

     「可是……」要她眼睜睜地看著凌姐姐獨自受苦,她又怎麼能忍地下這份心呢。

     「沒有可是!」睿淵的手指放在她的唇上,微涼的,還帶著淡淡的酒香味。「凌家失勢是必然之事,與其現在去做那些徒勞無用之事,還不如保存好自己的力量,必要時再給予幫助。」

    有的時候,人總是要面對各種的抉擇,左右為難的抉擇。

     挽妝倒沒有去與睿淵爭辯,在這件事上,文睿淵是局外人,是旁觀者,自然看得比她更清楚,況且他說的一字一句都極有道理。她放不下情誼深厚的凌姐姐,放不下凌家,可文家和常家也同樣是她難以捨棄的,她不曾遺忘過,當初出嫁時看見的母親藏於黑髮中的花白髮絲。她的今時今日,所要背負的不僅是文家的安危,更有年邁父母的安危。

     若是執意孤行地為凌姐姐出頭,齊華哥哥的脾氣她也難以捉摸,萬一觸怒龍顏,連自己也厭惡起來的話,以後還有誰會為凌姐姐求情呢?並且這一次,宮裡反常地沒有消息傳來,也實屬奇怪的要緊。

     睿淵瞧著她的臉色逐漸恢復尋常,便知曉她已經想通,他害怕的不過是她的一時衝動,不僅救不了凌皇后還會害了她自己。他是一介白丁,屆時要如何才能相救?

     手悄然的握緊,睿淵悄然地轉身,朝屋外走去。帶著橘紅色光芒的夕陽,將遠方的天空暈染成了金紅色,一大片一大片連著的雲朵慢慢地浮動著,彷彿是那人燦爛的笑容。

     挽妝抬眼時,屋子裡已經空無一人,文睿淵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只有飄蕩著的淡淡的酒味證明著他曾經的到來。

     謝謝你,文睿淵。

     越接觸她便越能清楚地瞧見,外界所傳聞的情場浪子文睿淵絕非庸物一名,他的聰明才智不知是刻意的還是被那份花名所累及,竟無人能察覺到。若他不是風月場所的常客文睿淵,而她在李齊珞之前遇見他,也許她會一心一意地眷念著這個人。

     可惜,那畢竟只是她的假想而已,當年的抉擇裡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李齊珞,得到的卻是滿身心的傷痕纍纍,那樣的痛也許在有生之年都不想要第二次經歷了。

     將心包起來,鎖在別人都進不去的房間,它也就安分了,也就不會再痛了。

    

     立秋之後,早晚就開始涼爽起來,清荷苑小池子裡的那幾朵小蓮花也都枯萎了去,池邊的樹木也不時地飄落著黃色的枯葉。

     一晃眼,日子竟然就過去了那麼久。

     或許是白緣君被她罰得禁足,向元柳依舊稱病不起,谷雨香老老實實地跟在她的身後,打理著一些瑣事,她沒那麼多的煩憂才會覺得日子竟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空中的枯葉打著旋兒,飄飄揚揚地飛落下來,那姿態像是美麗的蝴蝶在悠閒地飛舞著。

     挽妝站在池邊,見著那枯葉飛落時急忙伸出手去,將那漂亮的「蝴蝶」接到自己的手中。日子素來都是過得極快的,從前的她總覺得過得太快,有時還沒有見到齊珞一眼就到了出宮的時辰。

     是什麼時候覺得度日如年的呢?

     是她得知齊珞抗旨拒婚的時候,是她得知齊珞要迎娶常季蘭的時候,是她看見一對璧人似地回常府的那兩個人的時候,她覺得日子過得真慢,她每天都看著天空,蔚藍蔚藍的,老黑不下來。

     直至此時,她才醒悟到,其實日子都是一樣在過的,關鍵在於自己的心思。

     「小姐……」從雲從院外匆匆而回,臉色有些蒼白,呼喚她的聲音也帶著喘息。

     自從文睿淵來過的那日起,她就讓從雲每日都去京畿裡銀泰的私宅邊候著,凌姐姐的那件事宮裡竟沒有消息,這本身就是個大消息。自從凌姐姐被禁足後,外界的謠言越傳越烈,大抵都是說今上厭倦了相伴十幾載的髮妻,準備要立寵妃金一為後。

     為了避嫌,挽妝這段時間既沒有進宮,也沒有去凌家,只安安分分地呆在清荷苑,旁觀著事態的發展。

     若說齊華哥哥是如外界謠傳那般是厭惡了凌姐姐,挽妝自是不信,但若像是文睿淵所說的那般,凌姐姐的被冷落就不足為奇了。

     唉……任憑你再大的恩寵,也難以遞過皇帝的猜忌,功高豈能震主!

     當年她曾對凌姐姐羨慕不已,在她們三個人之中,只有她得到了自己喜歡的人,能夠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能夠成為那個人的妻子,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可惜陷入宮廷的愛情,注定只能成就淒美!

     不知凌姐姐如今會不會後悔當初的抉擇,選了一條最難走的路去得到她的愛情。

     「小姐。」從雲掃了一眼挽妝身後的婢女,吩咐道:「今日天氣轉涼,小姐恐又要發作咳症,你們還是去將這包藥仔細地煎了。」

     婢女接過從雲遞來的藥包,便向挽妝告退。

     池邊頓時僅剩下挽妝與從雲兩人。

     「今日總算讓我逮住那滑頭小子了!」從雲得意洋洋地說著:「那小子知道我們會找他,這段日子都沒回私宅,不過他覺得事情過了那麼久也不見我們找他的麻煩也就鬆懈了。」

     說完這句,從雲的臉色倒是先不好起來:「其實他師傅早就知道了凌皇后之事,但那小子說,說什麼他師傅怕小姐進宮去為皇后求情,故意沒讓他知會我們。」

     原來徐多福也是這般想的,可徐多福服侍兩代帝王,在宮裡活了大半輩子能夠看得如此通透實屬正常,文睿淵也能有如此的想法,真真的不是庸才。

     「接著呢?」挽妝催促著,從雲繼續說起來:「外界最近一直在盛傳凌皇后會失寵被廢,這事兒也是有影的事情。金妃已經有孕在身,但據傳凌皇后得知此消息,在禁足其間還想著要謀害金妃及金妃懷中的龍子,陛下為此大發雷霆,當即就要廢了皇后,還是太后出面勸說才作罷,但陛下有話傳出,一旦金妃誕下皇子就會晉位分。徐公公告訴銀泰那小子,讓他最近不要招惹金妃,小心伺候,很快就會有所變動了。」

     「廢後?」挽妝的臉色也好不到那裡去,她想過齊華哥哥因為打壓凌家而刻意地冷落凌姐姐,卻沒想過竟會走到廢後這一條路上。依凌姐姐的性子,禁足已經是莫大的羞辱,更何況是廢後……

     「小姐,小姐……」從雲及時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挽妝,著急地喚著她。

     「齊華哥哥若真是廢後,就做的太過了,這樣怕會讓凌姐姐傷透了心的。」挽妝小聲地念叨著,果真是帝王無情麼?當初得知太子妃人選是凌姐姐時,齊華臉上如錦繡堆砌般的笑容還浮現在眼前,不過十幾載就走到了這步田地。

     「還有銀泰說,他師傅交代過了,若是被小姐知道了所有,也一定要攔住小姐,不能讓小姐進宮找陛下。」

     徐多福不想讓她插手,於是刻意地斷了消息,他也是一番的好心。如果不是真心疼她的話,大可不必理會,任由她去撞地頭破血流。只是,她還是無法現在就接受齊華的狠心與拒絕……

     許多年了,她不再是從前那個癡纏著李齊珞,一心要嫁給齊珞的常挽妝,齊華哥哥也不再是從前那個寵愛著她,嘴上愛恐嚇她卻下不了一次手的太子齊華。

     他們早都變了,她知道他要桌上帝位必須變得聖心難測,面對她,面對凌姐姐時的他還是從前的那個齊華哥哥。可到底是她們都錯了。

     抬頭望去,空中還有不斷打旋飄飛的枯葉,映在萬里無雲的天空裡,透著蕭索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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