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很好,輕輕地灑落在地上,倒映出人們的身影。
她提著燈籠,著急在迴廊處度來度去,不時地伸頭朝四周張望著。那時的她還梳著雙鬟,透著小丫頭的伶俐勁,那時的她還不曾想到她的這一舉動給自己日後的生涯帶來了多大的變動。
焰火在天空裡綻放著,一朵接著一朵,絢爛地垂落到底。
「怎麼還不出來?」她探出頭去,仔仔細細地望著路的盡頭,不過就是被酒弄髒了衣服,換上一件便是了,怎麼常季蘭一去就是半個時辰都不見人影。
宮裡因太子誕辰,邀請了朝裡許多大臣及家眷,但身為庶女的常季蘭本是沒有資格出席的,但她想盡了辦法討好常挽妝,終於讓挽妝同意帶她一同入宮。
常挽妝照例是坐在皇后安慧寧身側的,只比太子的位置微低些,常季蘭雖跟著她進宮,但位次卻在十分遙遠的地方。宮人侍候時,竟然不慎將她的衣服染濕,她第一次進宮並不認識他人,只得委委屈屈地挨到挽妝的身側,小聲央求挽妝帶她去換衣服。
恰好那時,皇帝與皇后都已離席,而宴席真正的主人——太子齊華也因酒醉前由珞郡王齊珞陪同回偏殿小憩。沒有主人的宴席,席間的眾人都顧著自己的性情玩鬧。見也無人注意到她們,挽妝便蹙著眉帶常季蘭離席換衣。
齊華知曉挽妝素來愛芙蕖,特地將自己宮裡的一汪小水池擴大了些出來,又令人培育了不少栽種下去。不僅如此,另外備了一間緊挨著水池的暖閣給她做休息之用。
挽妝本意是陪她去那間暖閣換衣的,可常季蘭言之鑿鑿地要自己一人進去,說的是怕被人瞧見,因此要挽妝在此地把風。
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再怎麼著也是自己的姐姐,挽妝當下便依了常季蘭,哪知這一切本就是常季蘭安排好的劇目。
身為庶女的常季蘭不滿被嫡女挽妝壓制,想靠著自己的幾分姿色來誘惑太子齊華,即便是個側妃良娣也是將來的妃嬪,身份地位自不是一般官家嫡女所能比擬的。所以她不惜落下身段處處討好常挽妝,以期能夠獲得今次的機會。
她本想在宴席上能夠讓太子眼前驚艷,卻無奈身份有別,位次在離太子十分遙遠的地方,莫說驚艷就算是看清楚人都沒有法子。還好,她瞅上太子起身回偏殿休息的這個機會,當下便故意地撞了一把宮女,讓酒水倒在自己的衣服上,再懇求挽妝帶她入太子宮中。
齊華今日因生辰,受了群臣的祝賀,又剛被安慧寧告知,他的太子妃人選已經定下來,正是他也喜歡的雲麾將軍的長女——凌錦翾。心中的喜悅溢於言表,對於眾人的敬酒他也一一喝下,這才覺得有些醉意,未免失態於人前便喚了齊珞將他扶入偏殿。
「這頭還是有些暈。」齊華揉著額際,同齊珞說著。
「殿下今日確實喝得有些多了,」齊珞站在一旁,瞧著內侍為齊華蓋上被子。「我記得妝妝那丫頭還有一瓶解香丸,可以解酒,我這就去拿過來。」
齊華朝他點點頭,他便消失在偏殿內。
常挽妝的暖閣離偏殿並不遠,但初次到此的常季蘭為了避開挽妝,尋了許久才尋到這條路。
月光下,是誰提著燈籠,朝她緩緩而來。
瞧那身形,正是個男子,身上的衣袍似乎泛著黃色。
能在宮中自由出入的年輕男子,又身著黃袍,除了太子還會有誰?當下常季蘭便覺得自己的機會就此到了,笑意盈盈地帶上面紗,迎著月光,在池邊緩緩起舞。
無由來地出現的女子,輕盈婀娜的舞姿,拋向天空的水袖婉轉如蛟龍。
齊珞停下腳步,愣愣地看著不遠處起舞的女子。
宮裡有很多的女子,大多數都是低眉順眼的,沒一個像眼前的這名女子般有著靈氣,像是月之仙子下凡般。
他癡癡地看著,她緩緩地跳著。
兩個人之間湧動著別樣的氣氛,相愛需要時間來證明,但情動只需這短短一瞬,一個注視而已。
挽妝摀住自己的嘴,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從常季蘭向她示好時,她就應該想到的,那個所謂的姐姐從來都不會安好心,是她自己太愚笨才會相信常季蘭,繼而引狼入室。
齊珞映在月光裡的癡迷目光,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從那眼神裡她就知道,齊珞的心被別人迷住了,被常季蘭吸引了。
常季蘭一曲舞罷,轉身向來者輕輕看了過去,裝作被來者嚇到般急急忙忙地跑開。
「仙子……」齊珞望著那抹身影消失在夜幕裡,待他想起來要詢問姓名時卻再也尋不到。
絕望頓時瀰漫上挽妝的心,如同那越發濃的夜色,瞧不清通往遠方的道路。
「咳咳……」不知是否想起了這段往事,挽妝覺得胸口有些悶悶地,輕聲咳起來。
「怎麼了?」
這聲音很熟悉,卻不是從雲的。挽妝疑惑地抬頭看了過去,竟還真的是文睿淵。
「你怎麼在這裡?」她一邊詢問一邊掙扎著要坐起來。
睿淵熟練地為她撐著身後的枕頭,又朝上拉了拉被子。「要不是為夫到來,你還有命在這裡麼?」
聽了他這番話,挽妝才慢慢地回想起來。之前她落水,救她的人就是文睿淵,可那時瞧著他很好看,怎麼現在又不覺得了,他還是那個言語討厭之人。
「從雲呢?」她越過他的肩,朝他的身後看去。屋子空蕩蕩的,哪裡有從雲的身影。
「我讓她去看藥熬好了沒,你此番落水倒是沒什麼大礙,就怕染上風寒,這三伏天的也較為麻煩。」
他直視著她,目光中有她看不懂的柔情與迷戀。她垂下頭,悄悄地避開他這般炙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