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谷雨香和裕成,挽妝還是沒能解開心中的疑惑,在屋子裡來回地度著步。那團疑惑如迷霧般展現在她的眼前,一來二回地更加濃黑,看不清其中所暗藏的秘事。
按裕成的說法,他所進行之事文睿淵都是知道的,並且都是同意的。文睿淵並非愚笨之人,連她都能察覺到其中的不妥,他怎會不知,究竟是裕成騙她,還是此事另有蹊蹺呢?
「小姐。」從雲送走了人,重新回到屋子便看見愁眉深鎖的常挽妝。「少五夫人方才讓婢女秋兒來請你戌時三刻去後花園的池子觀賞芙蕖。」
「哦?」挽妝抬眼,看向從雲。沒想到白緣君竟會如此地迫不及待,早上向元柳才出現提醒,她這等時刻就遣人來請。如此心煩氣躁,怎麼能做成大事!
見挽妝頻頻搖頭,從雲以為她不願赴約,輕聲確認道:「小姐可是不願意去,若是不願意去,我這就去清遠苑回了少五夫人。」
「且慢。」挽妝及時出聲喚住正欲出門的從雲,「今次不去,下次還不知她又想出什麼招來。這天兒也正是觀賞芙蕖的好天兒,咱們苑裡的這幾朵也確實太單薄了些,不如就去看看後花園裡的整片花兒吧。」
「可是她無緣無故地來請小姐過去,必定沒安什麼好心。」
挽妝朝她淡淡地笑著:「她能有什麼伎倆,還能比得過常季蘭麼?」
話罷,從雲偏著頭仔細想了想,也確實如挽妝所言,自幼常季蘭就與挽妝不對盤,背地裡可耍了不少的手段,贏的次數嘛,以前常挽妝年幼總是輸得多,可輸得多了也學得聰明了些,以至於後來都是常季蘭吃虧地多,除了李齊珞之事外。
操勞了好幾日,挽妝才有片刻地休息,用過午食後她就開始重新繡起那副百鳥朝凰圖來。算來凌錦翾的生辰就是下個月十六,她因之前避暑行宮耽擱了不少時日,眼下還得加緊的繡才能及時的完成。
她那邊忙著,從雲這廂也沒有閒著,端了繡花簍子坐在她的身邊,也縫製了手工活兒來。
主僕兩人安安靜靜地繡著自己手裡的活計,一晃神的功夫便快近了戌時。從雲放下手裡的活計,開始張羅起晚上的吃食來,這樣的炎熱天氣,挽妝本也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點素食才擱了筷子。從雲一旁輕聲勸了幾句,沒有成效只得作罷。
待收拾妥當已是戌時二刻,挽妝重新換了件淺藍色的衫子,髮髻也換成了墮馬髻,簡簡單單地插了支玉簪子便攜了從雲出門而去。
天氣果真熱得要緊,眼看此時已是暮色西沉,但空氣裡仍舊流竄著熱氣。挽妝搖著手裡的團扇,一邊欣賞著週遭的美景,一邊朝池邊慢慢行進。
她雖嫁進文府已有兩個月,但除了上一趟的望梅居,還有那一次的後花園賞花,她也沒在府裡走動,對於文府仍舊陌生得很。
蜿蜒曲折,處處都透著獨具匠心的設置,到底是第一首富,用銀子砸出來的院子自然是非比尋常。它雖不似皇宮的雍容大氣,但勝在靈巧別緻,也比一般官宦富貴人家的宅子大上個好幾倍。常府那樣的宅子與之相比,就是兩處院落的大小而已。
「姐姐可讓我好等。」白緣君早就瞧見緩緩而來的常挽妝,當下就帶著秋兒迎了過來。
「對不住妹妹了,這般熱的天氣還在外面等我。」挽妝朝她淡淡地點頭,目光越過她的肩看向那一片盛放的花朵。
春日裡的奼紫嫣紅,竟也可以在夏日裡重現。池子裡收集了多個品種的芙蕖,那花兒有紅的,有白的,有粉的,有黃的,還有極為罕有的綠色,花瓣也有多層的,單層的。
「想不到這裡會有綠芙蘿。」挽妝頓時驚喜起來,越過白緣君站在池邊。池中正盛放的那兩朵綠色的花兒就是綠芙蘿,它色澤如玉,極難培育,即便是宮裡也不曾見過。挽妝因偏愛芙蕖,曾看過不少關於芙蕖的書,這綠芙蘿還僅是在書上曾見過,真正的花兒這還是頭一遭見到。
白緣君看著欣喜的常挽妝,眼角微微地露出別樣的笑意。她本只是想著借個由頭,將常挽妝請出來的,沒想到陰差陽錯倒對了常挽妝的心頭好。
「原來姐姐喜歡芙蕖。」她站在挽妝的身後,搖著團扇笑道。
「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等品格是一般人少有的。」
「姐姐到底出身官家,學識氣度比我等好上數倍,我只知這花兒好看。」
「妹妹也沒錯啊,這花兒確實開著很美,頂著炎日盛放的花兒能有幾多呢,芙蕖怕是這頭一份。」
「姐姐說的有理。」白緣君一邊說著一邊悄悄地給秋兒遞了個眼色。她們之間的動靜讓背對著的挽妝與從雲都不曾瞧見。
「這日頭太大了,秋兒去將那邊的傘拿過來。」白緣君吩咐著,秋兒聞言輕輕回應,只不過離開時將從雲也一同帶了過去。
池邊只剩下挽妝與白緣君兩人,說著一些家長裡短的話兒。
瞧瞧時辰,那人也應該到了,白緣君透過團扇打望著遠處走來的文睿淵。她約常挽妝,不過就是這個目的而已,見他的身影逐漸清晰,臉上的笑容越加甜美。
她不知,她的一舉一動其實都被挽妝看在眼裡。見她臉上笑容更甚,便知該來的應該就要來了。
果然,白緣君忽然出手握住挽妝,自己腳下裝作一滑,直直地朝池中墜落而去。這等姿態,在旁人看來就像是被常挽妝推落一般。
被文睿淵親眼看見這一幕,常挽妝能做何解釋呢?因嫉妒夫君寵愛小妾,所以將她推落入池。即便常挽妝是正室,嫉妒也是犯了七出之條,縱使不能將她休棄,至少也能讓文睿淵對她不再正眼相看。
白緣君心中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亮,籌謀的也很合適。只不過她的對手是常挽妝,她要欺騙的對象是文睿淵,這兩人無論哪一個都不是庸人。
眼瞅著白緣君就要滑落,挽妝就著她的手將她順手向上一拉,自己卻抵不過那股力道,逕自地掉進水中。
「噗咚」一聲響起,從雲與秋兒回首看去,瞧見的是一襲藍衣的常挽妝在水中掙扎,而白緣君亦是一身狼狽地趴在池邊。
「小姐……」顧不得拿傘了,從雲急急忙忙地朝挽妝落水之地跑了過去。「小姐……小姐……」眼淚一顆一顆地跟著掉落,她是真心地恐懼起來。
白緣君趴在池邊,眼裡故作的驚恐萬分,實則卻暗自氣惱。想不到還是算計不過常挽妝,這下被文睿淵看見,也不知會聯想成什麼情勢。
「妝妝……」文睿淵大老遠地便看見那襲藍衣墜落水中,心中無由來的一陣緊疼,他推開走在前方的裕成,大步地跑向挽妝落水之地。
「少爺……」裕成也跟著跑了過來。
從雲見著文睿淵與裕成,泣不成聲:「姑爺,小姐她不會鳧水。」
「什麼?」裕成驚愕地看向從雲,急忙朝身後跟著的家丁大聲吆喝:「快下去救少夫人!」
「噗通!」在這當口,文睿淵已經朝前一步,逕自跳入水中,朝挽妝奮力地游了過去。
「妝妝……」他將那人緊緊地抱在懷中,她不知當他看見她的身影在水中一浮一沉時是有多害怕,害怕她就此消失在他的身邊,害怕他再也見不到她。
挽妝喝了幾口池水,暈眩地對著聲音所在望了過去。那個人……是誰呢?光暈裡的,救了她的人,生的可真好看,比齊珞哥哥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