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蜷縮成一團,不停地輕聲喚著:「好冷。」
挽妝撫上那人的額頭,確實透著一股涼意,流了那麼多的血,能不冷才是件怪事!她還以為他又是想使出什麼新的花招,卻沒想到這個人也是有傷在身,他連步履都不穩,可她連一星半點都沒覺察出異樣,她的心,在那個時候只瞧見李齊珞一個人。而他,卻在她要摔倒時,不顧自己的重傷,反而來救她。
文睿淵……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挽妝瞧著那人埋在自己臂窩裡的蒼白臉頰,無聲地詢問道。她不過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他本就不高興來娶她的,又何必總是為了維護她呢?
值得嗎?文睿淵。
那人並沒有問答,還是一個勁地喚著「好冷」,抱住自己不停地顫抖。
「趙御醫,我夫君傷勢究竟如何?」挽妝將被子又拉下來一床,給他蓋了上去,想幫他抵擋他滿身的寒意。
趙御醫捋自己的長胡,回頭掃過文睿淵一眼,輕歎道:「外傷較重,我已給他止了血,少夫人再熬上幾服藥即可,但是一定要靜養一段日子才能恢復。」
挽妝朝他點點頭,示意從雲掏出袖中早已準備妥當的銀兩。
趙御醫逕自收到自己懷中,又對挽妝說道:「不過,心病還須心藥醫,文少爺的心思太重了,少夫人還是要多為他寬心才是,否則遲早會鬱結於心,屆時就藥石無靈了。」
「心病?」挽妝疑惑地望著趙御醫離去的背影,文睿淵會有什麼心結,似乎他每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時,總是一副紈褲子弟的不務正業模樣。
「從雲,你跟趙御醫去拿藥。」雖是這般想著,但挽妝也沒有忘記讓從雲去拿藥。
待他們都離開後,屋子裡只剩下挽妝與睿淵,四周裡除了睿淵口中輕喚著很冷之外,再無其他的聲音。
他……究竟會由什麼樣的心病呢?挽妝敲過那蜷縮成一團,盡量靠向角落裡的人,或許是她並不曾真正知曉文睿淵這個人。
罷了,念在他在常季蘭的面前處處都維護自己,自己總歸是還他一些恩情的。她掀開被他緊緊裹住的被子,自己縮了進去,靠在他的身後,將那個人環抱住,手輕柔地拍在他的背上,像是幼時自己害怕不敢獨自一人安睡時,母親所做的那般,安撫著他。
昏迷中的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溫暖,悄然地向她靠近了些,一直呼喊著的「好冷」也沒有再說,只是安安靜靜地靠著她。
日光從斜開的窗戶中散落進來,綴滿一地,也鋪蓋了床上相擁入眠的兩個人。
歲月靜好,願現世安老。
這樣的生活,也是挽妝曾經憧憬過的,有個一心一意疼愛自己的夫君,然後攜手百老,就算是平平淡淡,也透著無比的幸福。只可惜,她一開始看上的想嫁之人是齊珞,不要她的李齊珞。
從雲跟著趙御醫拿了藥,中途又拐道去了趟太后所在的院子,果然銀泰還在那裡伺候著。偷著瑞英姑姑在屋內伺候,沒瞧見她,她便急忙向銀泰招著手。
她素來隨挽妝入宮,上位者不認識她,但像銀泰這些人大抵都是認識的。又加上銀泰奉徐多福的命,從前但凡挽妝入宮他就跟在她的身後,對於從雲自不會陌生。
「哎喲我的小姑奶奶,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銀泰打量了一番四周,將從雲拉到一處小角落才急忙問起來:「就算不是宮裡,但若給有心人瞧見,你的責罰也是免不了的。」
從雲笑嘻嘻地看著他,絲毫都沒覺得懼意。「不是還有你銀泰公公在麼!」
「說正事!」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常挽妝的古靈精怪,銀泰比誰都清楚,自然這從雲也免不了地有樣學樣。
「好了,過來就是讓你幫忙打聽下,我家姑爺怎麼今日隨陛下出去狩獵,竟然也受傷了,而且傷得還不輕。」
「文少爺也傷著了?」銀泰有些吃驚,他只聽聞珞王受傷回來之事,卻不曾想到文睿淵也受了傷。「這事我知道了,我自會找個機會打聽下,我問到了自會去告訴妝妝小姐,這裡你可別來了!」
「知道了!」從雲朝他扮了個鬼臉,才提著藥回自家小院而去。
銀泰瞧著她那副蹦蹦跳跳離去的模樣,不禁輕搖著頭,不過能有這丫頭開朗的性格,也不算一件壞事,總比像自己這樣,在宮裡如履薄冰,任何一句話都得思索再三才能說,否則不僅僅是責罰而是人頭落地。
他的苦惱從雲哪裡知道,在從雲的心裡,銀泰真是越來越像他那個師傅,說句話也要暗藏玄機。不過這也礙不了她的事,她家小姐如今是文家少夫人,會進宮的機會少之又少,她可不用操這副心。
跨進所住小院,從雲將手裡的藥遞給迎上來的小宮女,自己搬了張凳子就守著她熬。
「從雲姐姐不如先去歇著吧,待藥好了,我會給少夫人送進去的。」
小丫頭,這麼丁點小就想搶自己的功勞!從雲心裡撇撇嘴,臉上透著熱乎乎的笑容:「我反正沒什麼事,就在這裡陪你一起熬吧。」她雖是一直跟在她家小姐身邊的,但大宅門裡的勾心鬥角也沒少見過,這丫頭是宮裡的人,不是他們身邊的人,心裡究竟是個什麼主意還不知道呢!若是被她動了什麼手腳,害了她家姑爺,常夫人還不把她的皮扒下三層來晾成布料才怪!
兩個人就這麼都望著那藥壺,等著藥好,而另一邊因為珞王的傷勢,大批的人進進出出,十分吵鬧。
終於等到藥熬好,從雲自己端起藥碗朝裡屋走去,也終於避開隔壁的吵雜聲。她真不喜歡那樣的喧嘩聲,尤其是從常季蘭那屋傳出來的。
吵吵吵,吵死你!
從雲心裡咒罵著,腳下卻是甚為小心,將藥碗小心翼翼地端進屋內,擱在桌上,然後再從身上取出剩下的藥,放進一旁的櫃子裡。
「小姐……藥好了。」
屋子裡很安靜,她重新端起藥碗,輕聲喚著挽妝,卻無人回應。人呢?她只得四下尋找起來,轉身過屏風時,眼前的一幕差點沒驚得她將手裡的藥碗打翻在地上。
她的小姐,十分安穩地睡在床上,懷裡蜷縮著人分明是長個子的姑爺。兩個人睡得都很香甜,連她的呼喚聲都沒有聽到。
太詭異的畫面了,她摀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的聲音。但是這般的畫面不正是常夫人所期待的麼?那兩個相擁在一起的人,是那般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