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賜丑妻 出嫁 第三章 新嫁(3)
    綿延數里的婚禮隊伍,穿越過最喧鬧的長街,在高掛大紅燈籠的文府門前停下。

    挽妝安靜地候在喜轎中,方才手中蘋果無端滑落已是不詳預兆,此刻她收了心思,安分守己地等著新郎前來踢轎門。

    率領著眾僕人的文府管家早已眼巴巴地等在府門,待迎親使下馬便迎了上去,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言語了一番。隨即迎親使的臉色微變,抬頭時仍舊是不自然的笑容。

    從雲小心地湊到喜娘的身邊,悄聲問道:「新姑爺怎的還不出來?」

    就算他有什麼不適的地方,今日到底是迎娶新娘的大喜之日,況且文府又是天下第一首富,自然不與尋常百姓相提並論。先前已有迎親使代為迎親,他那文府少爺即便是個蹶子,好歹是今上的賜婚,怎的也該在府門等候,未曾她們這一等便是許久,新郎是遲遲未曾出現。

    看熱鬧的人群中,大抵都是知道常挽妝名聲的,見此般情景,不由地竊竊私語,還有猖狂者直接笑出聲來。

    「這如何是好?」喜娘想來也沒遇見過這樣的場景,新娘已經到了家門口,新郎卻消失地無影無蹤,且這場婚事還是今上賜下的,但凡有個什麼差錯,遭殃的還不是她們這些下人。

    迎親使臉色也不比喜娘的好看,還是文府管家又說了幾句,但見迎親使雖然一直搖頭,終究還是從了他的法子,轉身向喜轎而來。

    「新郎一踢轎門,夫妻恩愛長百年。」喜娘悄然地掩住臉上的詫異,在迎親使的示意下按照習俗大聲地念起來。

    那雙靴子,沾滿了塵土與青苔。挽妝從蓋頭下偷偷地看去,外界的嘲笑一聲高過一聲地傳入耳中,話語不堪,於她卻是沒甚影響。自己種的果子,不管是甜是苦,總歸都是要吃到肚子裡的。因她當年的任性,才會有今日的苦果。

    母親說的沒錯,這是她最後的一步出路,無論世人怎麼嘲笑,她都只能緊緊地抓牢。

    從雲臉上撐著喜悅的笑意,扶住自家小姐小心翼翼地走入文府。

    本就是一場被強加的姻緣,新郎有如今的沉默抗議也在情理之中。挽妝捏緊從雲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入陌生的地方,瞧不見,只能察覺到周圍人的不善。這裡……將會是她從今以後的家,縱使心中仍有懼意,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一拜天地。」

    喜娘按著規矩,大聲地宣念起來,不消一會兒便被週遭人的笑聲所掩埋。

    「聽說文睿淵昨夜就宿在風月樓,所以今日才不能親自迎娶新娘子。」

    「那倒是,換作是我,我也寧可抱著那嬌滴滴的花魁,誰願意娶這個沒人要的醜婦。」

    「是啊是啊,當初珞王殿下不就是嫌棄她不如姐姐漂亮,才會不惜丟去王爺的名號,也要娶她姐姐常季蘭嗎?」

    「不過是今上看著她可憐罷了,只是這文睿淵文少爺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要一直對著這個醜婦。」

    一旁觀禮的人像是怕別人聽不清楚般,話語聲越來越大。從雲臉色稍慍,礙於今日是挽妝大喜的日子不得發作,若是尋常的日子裡,看她不把這些人打的滿地找牙。

    挽妝捏住了從雲,從雲自幼性子就急,自從那件事之後回護她之心就更加強烈。其實,那些話語不過是話語罷了,再怎麼都抵不過那人的隨意一舉傷人。

    「咳咳……」倒是上座的文府老爺終於看不過去,也想著這些人到底是來觀禮的,只得掩住唇輕聲咳嗽起來。不大不小的聲音,卻剛好讓那些人悄然禁聲。

    「二拜高堂。」

    「三拜夫妻對拜。」

    終於完成了所有的禮儀,迎親使也鬆了口氣,望著被送入後堂的挽妝身影完全消失後,這才對文府老爺說道:「文老爺,今日之事,下臣唯有如實上報。」

    他是堂堂禮部的官員,也是今上親封的迎親使,卻無端地被文睿淵擺上這麼一道,無故代替他與常府小姐拜堂不說,還要忍受日後同僚的譏諷嘲笑,心中的這口氣是無論如何都嚥不下去的。

    「大人今日辛苦了,」面對他的威脅,文老爺卻微笑著招過文府管家:「裕成,給大人再多包點茶水。」

    裕成忙點著頭,待打發完迎親使,文老爺才臉色鐵青地喚來一旁抖得跟篩子似的小廝。「你到書房來!」

    外院裡坐滿了來吃宴席之人,文府今日娶新婦,文老爺發話要開滿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尋常百姓家哪裡能吃得到這樣的白食,自然是早早地就候著。日間的一場鬧劇,在風捲殘雲的用食間悉數不見,眾人讚歎的是,文府果真是天下第一首富,這食材這用料,便是京畿中首屈一指的百鮮閣都比不上。

    從雲端著盛滿熱水的銅盆從走廊一路蜿蜒而進到後院的新房內。據說這裡是特地為新婦備下的院落,就在文府少爺起居的悠遠院。什麼悠遠,竟然在新婚之際都不曾出現。從雲臉色隨心中所想,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別氣了。」倒是坐在床邊的挽妝逕自取下頭飾,走到她的身邊,安撫道。

    「怎的不氣!要是這文府少爺是個病秧子,病得快死了,那不來親自拜堂還說得過去。他好端端地,竟然去風月樓那種地方,這分明……分明就是要給小姐難堪!」

    「好了!」挽妝摀住她的嘴,原本淡然的神色也有些鐵青:「你當這裡還是常府嗎?怎的這般不注意說話!莫非是嫌我今日還不夠丟臉,還不夠難堪嗎?」

    「小姐……我……」見挽妝真真地生了氣,從雲瞬間安靜下來,看向她的雙眸竟聚集了一汪淚水:「從雲是為小姐不值得。」

    「不值得?什麼又叫值得呢?」挽妝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輕聲道:「他到底是我的夫婿,你若是不想我做寡婦,就切莫再說方纔的那些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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