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想哭,想吶喊,想失聲尖叫。
看著她逐漸蒼白如紙的臉色,緊抿的唇,慢慢狂亂的眸子,卓明明當即就愣在了那裡,她只是不經意……
顧少威趕忙抓住了岑傾的手,「阿傾,阿傾,你清醒點……」
岑傾留著僅剩的理智,勾起泛紫的唇瓣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間。」
她知道現在自己的笑一定比鬼還難看,否則,卓明明那個小姑娘怎麼會嚇得哭出聲來。
不過,她已經沒有精力去管這些事情了。
她現在首要去做的,就是冷靜下來。
耳邊那些聲音還在繼續,眼前的血色越來越濃,她就快撐不住了。
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歇斯底里地發瘋的。
可是,她的腿已經不聽話地軟了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
就在她倒下的前一秒,兩個人在左右兩邊同時攙住了她。
「阿傾你沒事吧?」
「岑傾你沒事吧?」
兩個男人異口同聲。
她的左邊,是顧少威,右邊,是顧少航。
她已經沒有精力去回答他們的問題了,她很想,很想崩潰。
「你怎麼照顧她的?」顧少航暴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對她又好在哪裡?」顧少威第一次對顧少航發火。
岑傾很想說一句別吵了。
可是她不能說話,不能出聲,因為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一張開嘴一定是尖叫,一定是歇斯底里。
「都怪你!」
「都怪你!」
「你沒有照顧好她!」
「如果你以前珍惜她,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蘇瑾皺了皺眉,在兩人腦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一把上前接過瑟瑟發抖的岑傾,「你們兩個大男人吵什麼吵!還是我來照顧她吧!」
看著蘇瑾攙著岑傾越走越遠,顧少威有些挫敗,這輩子第一次不理智地和少航吵架,最後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好在咖啡廳上午的人並不是很多,只有他們五個人,否則顧少威難以想像當別人看到他們這群人的舉動後會有什麼想法。
顧少航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他惱怒地坐到卓明明對面,「你說的殺人是怎麼回事?」
卓明明已經被面前的景象嚇得哭了出來,她只是個二十四歲的女人,再狠毒再彪悍也抵不住這樣的場面,她泣不成聲,「我只是,只是想氣氣她,我不知道,不是,我知道,我忘了,忘了她,她有間歇性抑鬱狂躁症……」
「我在問你你剛剛的話的意思,不是解釋!」顧少航有些惱怒地一把抓住了卓明明的衣領,臉色鐵青,一幅要吃人的樣子,
卓明明哭得更凶了,抽抽搭搭地不肯答話。
「少航,對女孩子不要這麼凶。」顧少威看著卓明明梨花帶雨的樣子抿了抿唇,上前拉開卓明明按到椅子上。
「她把小豆腐氣成那樣我還不可以凶?」顧少航實在是氣急了,不經意間連她在他心目中的暱稱都喊了出來。
「少航,阿傾是我未來的妻子,我比你難過。」顧少威皺了皺眉,聲音依舊溫潤儒雅。
坐在椅子上的卓明明脊背僵了僵。
她怎麼就忘了他是有未婚妻的呢?她怎麼就忘記了他剛剛關切的是他光明正大的未婚妻……
「放屁!」顧少航實在是氣急了,不但爆出粗話來,鐵一般的拳頭硬是生生地朝自己的親哥哥飛去,「這一拳,是替岑傾打的!你帶了個女人來害她!」
顧少威踉蹌地退了幾步,顧少航的力氣很大,而他,自從病情惡化以來,身體素質已經越來越差。
「少航,我……」他撐在桌角,伸出手扶起一片混沌的腦袋,剛想說什麼,顧少航的第二個拳頭便迫不及待地砸了過來。
「這一拳,是替我打的!你沒照顧好你的女人我的大嫂!」顧少航咬牙切齒,那句大嫂更是讓他心裡一陣揪緊的難過,洩憤般地,他揮起第三拳,「這一圈,是替老爺子打的,你居然搶你弟弟的女人!」
三拳下來,顧少威已經無力地坐在了地上,雙手撐地,嘴角還掛著血絲,眼神有些迷離,「少航……」
顧少航緊繃的臉嫌棄般地扭了過去,冷冷地繞過顧少威癱在地上的身形向女衛生間走去。
卓明明已經被面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一幕嚇傻了。
「扶……扶我起來……」顧少威抹了抹嘴角的血絲,聲音虛弱無力。
「我送你去醫院吧!」卓明明瘦小的身子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顧少威扶起來,「你好像傷得蠻重的!」
「我……」顧少威眼前的事物一片模糊,他卻還強忍著放開了她的手,「你去看……阿傾,給她道歉……我自己去,去醫院……」
「可是……」卓明明看著他踉踉蹌蹌的身影,指甲深深嵌進掌心,那個女人就對你那麼重要麼?
重要到這種時候你都不會忘記讓我去給她道歉?
「轟——」顧少威高大的身軀直直地栽在了咖啡廳門口的地板上。
女洗手間。
蘇瑾黑色的西裝小外套被岑傾抓得走了形,她的手上,胳膊上,全是她抓出來的傷痕,火辣辣地疼著。
她還在繼續抓著。
「蘇瑾,蘇小瑾,我好髒,好髒……」
「我臉上有血,怎麼洗也洗不掉,我試了好多方法,我用各種清潔劑,洗面奶,洗潔精,可是就是洗不掉……」
「他說他做鬼也不會放過我……」
「他每個夜裡都會告訴我,他做鬼也不會放過我……」
「蘇小瑾,我是個壞女人,我不配做老師,不配做小帆的媽媽,不配嫁給少航……」
所以你就嫁給顧少威?
蘇瑾撫著她顫抖的脊背,眼裡滿是疼惜。
一個女人要多勇敢才能面對那些過去?
而她懷裡的岑傾,又是以怎樣的勇氣才能度過這幾年的時光?
她瞭解她。
五年前她還是個看到動物世界裡弱肉強食的畫面都會直呼殘忍地把電視關掉的女孩,而殺人,似乎是距離她太過遙遠的詞。
正是因為她的善良和感性,她才會每每聽人提到那件事的時候忍不住崩潰吧?
真是個傻女人,和五年前一樣傻。
「岑小傾,你知道麼?」她抱著她,輕撫她瑟瑟發抖的身體,「五年前,我很羨慕你。」
她明顯地感覺到抓著她瑟瑟發抖的手臂停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