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知,即使他真那麼在乎皇權,也斷不會用這種傷及性命的方法,這不是他的作風。
而當那幾枚箭臨近之際,他的確是故意不躲的,也許,是想通過受傷博得她的一絲憐憫……
索性,就用了最狠的方法,逼她回到這裡。
終究,賭贏了,卻為何,他還是讓彼此走到了這步田地……
*
夜色,靜謐得駭人,最終顧凌爽都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回冷新苑的。
熟悉的地方,甚至比最初到來的時候潔淨了很多,再看身後,除了秋水,還有四名婢女守著,顧凌爽心裡湧現的,便是更深一層的悲涼。
他不愛她,卻不能忍受她離開他身邊麼?
是為了皇權吧?在爭奪最激烈的此刻,她又怎能成為他的絆腳石……
腳步停在院落裡,先前種下的種子還未發芽,庭院裡光禿禿的一圈不算好看,但一想起再過不久,這裡便是五顏六色的花骨朵,就足以讓人心情愉悅。
「娘娘,進去吧,外面風大。」秋水跟在她身邊最久,自然也最擔心她的身體狀況,晚冬的天氣陰寒多變,不小心堤防便容易感染風寒。
顧凌爽輕輕搖頭,似迷惘,又好似想起了什麼,問道,「秋水,快過年了吧?」
秋水一愣,隨即應著,「是啊,娘娘,再過一個月就要過大年,還好您回來了。」
還好……回來了麼?
顧凌爽淺淺一笑,沒說話,只是靜靜注視著天邊的月,想起了以往經常浮現在眼前的那些面容,有真子,還有……
連天墨……
你們好嗎……
後半夜,注定無眠,顧凌爽索性披了件單衣,在桌案前坐下。
在古董店的這些日子,倒讓她想了不少,之於這個時代,她是毫無意義的,可她卻可以做一些事,來幫助未來的人類。
21世紀,更多的是通過考古來探索這個逝去的朝代,而她現在卻可以用真實的文字來描述,盡可能給以後像她這樣愛好考古的科學家一些線索,再者,她是同行,可以用專業術語描述,更便於理解。
想了很多,顧凌爽突然發現時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而她,算是幸運的人吧,可以同時經歷兩個朝代,為以後的人類做出一些貢獻……
再後來,她想起了真子,也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如果她現在寫一封信放在那人的陵墓裡,那後來進到宣王墓的她,或者真子,會看到麼?
顧凌爽隱隱有些欣喜,按照她的推論不無可能,如果她能在信裡將所有的事都告訴真子,告訴他,其實她很幸福地生活在另一個時空裡,那真子就不會擔心了吧?
嘴角浮現淺淺的笑意,顧凌爽便開始動筆,燭火搖曳,映襯她粉嫩的膚色,她寫了很多,告訴真子,她在這裡很幸福,告訴他……她找到了喜歡的人,而那個人,也深愛著她……
眼眸彎彎,就好似寫出的那些,是她的真實生活,而即使是謊言,又如何呢,她只要他知道,她一切安好……
*
第二日,她睡得很晚,直到秋水推著她,說讓她用膳,顧凌爽才微微清醒了些。
她沒忘記那條規定,只要他在府,膳食都得去雅閣,還不能遲到。
顧凌爽本就不餓,敷衍地應了幾聲,想著不吃算了,但一看到桌上寫下的書信,她心裡的那個計劃,還是請那人幫她實現。
這一趟,她不得不去。
意料之外,雅閣裡只有他坐在主位上,翻閱著桌上的賬簿,玄璜守在一旁,桌上卻沒有一道菜。
顧凌爽當然不會傻到以為他是在等她,靜靜走進雅閣,在玄璜看她的時候,顧凌爽微笑著頷首,站在離那人最遠的一側打算坐下。
宇文城的視線淡淡抬起,不溫不火地合了賬簿,便吩咐道,「傳膳吧。」
他的目光,平靜幽深,顧凌爽看不懂他的意思,低著頭思索了片刻,她再次邁開步子……
這一次,她在他的右邊空位上坐下。
這一舉動,明面上算是討好,畢竟她是有求於他的,應該低聲下氣一點,儘管……他不一定會答應。
宇文城靜靜看她,不發一語,顧凌爽嚥了嚥口水,才將擺在他面前的筷箸拿起,遞給他,「爺,用膳吧。」
桌上,早是飯香瀰漫,守在一旁的秋水見狀,有些喜悅,就連玄璜原本垂下的眸,也微微有些閃動。
見他不接過,顧凌爽有些不知所措,昨晚他和她之間並不算愉快,他,還在生氣麼?
手,緩緩垂下,顧凌爽不想惹他生厭,便起了身,步子倒是沒邁開,她便被他扯回座位上。
「秋水,給你主子布菜。」他淡淡說道,鬆開了她的手腕,直接從她手裡拿過筷子,便開始用膳。
眼眸微微訝異,顧凌爽感應得到,也許他的心情並不算壞,想著,她大膽了些,夾了一塊魚肉,剃了刺給他,「吃這個對傷口好。」
似乎聽他低低應了一聲,顧凌爽看他不拒絕,更加勤快,在他碗裡加了很多菜,最後,他微微皺眉,放下碗筷看她,「顧凌爽,你到底打不打算好好吃飯?」
她被他吼得一愣,看向自己的碗裡,白米飯幾乎都涼了,她卻只顧著給他添菜,倒疏忽了自己。
宇文城歎息,拿起她的碗,將涼了的米飯倒進自己碗裡,才將空碗遞給玄璜。
顧凌爽見狀,立即攔住,「不用那麼麻煩。」
他擰眉,將她的反常看在眼裡,隨即讓所有人退下,目光緊緊盯著她,「沫沫,說吧。」
「嗯?」顧凌爽心裡一驚,眸色一陣閃爍,避開了他,「說……說什麼?」
「難道我猜的不對?你突然示好,不是有求於我麼?」他淡淡說著,眸裡卻反射出異樣的落寞,他倒希望她能反駁這些話,至少,他還可以騙自己,她還是關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