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的墳墓 含淚的回憶 貝勒墳的故事
    粉黛,我的故事要從黑龍江省北部邊陲一個小山村說起。這個山村算起來有三百多年的歷史了。據史書記載:公元1685年,當清軍進剿雅克薩之際,為了奏報軍機迅速,康熙皇帝命理蕃侍郎明愛自嫩江河畔摩爾根至雅克薩間設立一路驛站,每站間隔六十華里,在一千四百里的古道上共建立了十五個驛站,史稱:奏捷之驛。我說的這個地方就是這十五個驛站最中央的一個,清軍當年習慣的叫它:中腰站。當年的驛站固然銷聲匿跡了,新中國成立之後,在當年中腰站的舊址上建立了一個林場,依然沿襲當年「中腰站」的名字。

     1983年的深秋,中腰站的壽星老韓太太病逝了,整個林場頓時忙碌了起來。這老太太只差一年零三個月就夠一百歲了,這個林場地處高寒地區,這裡的人一般很難活到七十歲。韓老太太活到了98歲算是奇跡了,為了給老人家操辦喪事,林場不得不放假三天。按民間的風俗,韓老太太之死為喜喪,靈柩要在家裡停放三日,以供親朋好友及子孫們弔唁。另外為求的子孫後代的榮華富貴,還要花錢僱請一位風水先生來選看墓地。距離中腰站約四十公里的偏西方向有個泥鰍屯,那裡居住著一位聞名遐邇的風水先生。方圓五百里之內無論哪個屯子,哪戶人家為老年人操辦喪事都不惜血本的花錢請這位老先生選看墓地。據傳說這位老瞎子經常無緣無故就斷了氣,說是到陰曹走一遭,又很快就能活過來。有人做過統計,經過老瞎子看過風水墓地的人家的後代們有八個當上了縣太爺,三個坐到了副市級的位置上,還有一個已經調到了中央工作,另有一些人家因此大發了橫財。據風水先生自己斷言:他已將一大戶人家的老爺子的墓地選在了一處天然的龍脈上,一百年之後,這戶人家的子孫中必有一人能做到相當於國家宰相的高位上。一來二去,風水先生被傳言的神乎其神,就是在掃除一切牛鬼蛇神的年代裡,一般人家舉辦喪事也是偷著請這位老瞎子看風水。哪怕是窮的拉了青屎的人家死了老人,就是借債拉一腚眼子饑荒也要瘦驢拉硬屎,絕不敢吝惜選墓地的錢。

     說起中腰站不得不提及大架子山。這座山高聳入雲,山上怪石嶙峋,儘管誰也不清楚它的海拔高度,但是爬上這座高山就可以鳥瞰四周茫茫無盡的山川。又因為山上不知何年何月豎立著三根鋼鐵支架,故而得名:大架子山。至於這鐵架子是作何用途,林場人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有人說這是日本鬼子侵佔東北時設立的飛機航線,也有人猜測是國家為了繪製地圖建立的坐標點。站在這個坐標點上向前俯視就是中腰站林場,向後觀望就是貝勒墳墓地。

     林場裡死了人拉到墳地要繞大架子山走半圈,有人用步測量過,這半圈就是9000多步,換算成里程怎麼的也該有十四、五里路吧。大架子山背後的墳塋地又叫「貝勒墳」。據說乾隆年間有位老貝勒不知因何事惹的皇帝不快,皇帝就派他到邊疆視察各路驛站,老貝勒經不得一路顛簸與風寒,不幸途中病死在中腰站。乾隆皇帝下了聖旨,為了安撫驛站官兵的軍心,貝勒屍體不得回運,就地安葬。貝勒家人不敢違抗聖旨,就從遼東特請來了一位高深莫測的風水先生來選看墓地。這位風水先生在山上轉悠了三天,最終在驛站背後這座高山下面發現了這塊風水寶地,安葬了老貝勒。據說到了咸豐年間,老貝勒的一個後代升任了御前大臣,為此還千里迢迢來過一次中腰站,祭拜曾祖父老貝勒。此後,凡是死在這裡的人都安葬在這裡,為的就是沾點貝勒墳的風水。

     由林場通往貝勒墳地有一條人腳踩出來的羊腸小道,山裡人稱它為:太平路。韓老太太停靈的第三天一大早,二十多個打墓人酒足飯飽之後,天不亮就扛著鍬鎬一路縱隊出發了。太平路兩旁樹大林深,路面狹窄坑窪,就連馬車都難以通行。再說那年月林場裡除了三輛馬車之外,就是一輛一年至少趴九個月窩的破「解放」牌汽車。所以打墓人只得徒步十幾里遠趕到貝勒墳墓地。打墓人剛剛走到不足一半的路程,當天上的星星還沒有完全隱退的時候,天空就像遮上了黑布,頓時陰暗下來,大家紛紛抬頭仰望壓向頭頂的陰雲,個個都在心裡暗暗祈禱上蒼。山裡人知道冬天地凍天寒就怕死人,夏天打墓就怕下雨,在露天的泥地裡掘墓坑埋棺材簡直就是活人遭死罪。

     怎奈,老天爺就像有意難為這群打幕人,此時東南方向的天空中正醞釀著一場大「動亂」,漫天散落的雲朵像似聽到了緊急集合的「戰鬥」號角,迅速而匆亂的往一個方向聚集。之後滾滾的雲團揮舞著千奇百怪的「兵器」,驚濤駭浪般呼嘯著衝著大架子山合圍上來。雨霧的腥味越來越濃,剛剛走出黑暗的黎明只露了一下臉,又縮進黑暗之中,打墓的人越走不是天越亮,反而越走越看不清楚腳下的路面了。韓老太太的幾個子孫與一群打墓人簇擁著老瞎子,就像一支在執行偵察任務的敵後小分隊,沿著崎嶇不平的太平路逶迤而行。這條路步步上坡,七扭八彎,時常有倒木樹枝攔路,亂石螞蟻包絆腳,人稍不小心就會來個「前趴子」,不是劃破面部,就是扎傷手臂。特別是長滿了針刺的野玫瑰叢,紅嘟嘟的果實很誘人,堵在路上,卻沒人敢從針刺中穿過。這段路兩側的林子密的猶如夾道的柵欄牆,個別地段繁茂的樹枝葉相互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處暗樹天然的拱頂,致使崎嶇的山路變得一如陰暗的黑地洞般,異常的恐怖。隊伍的最前面,民兵連長韓洪濤身背著一支半自動步槍,指揮著兩名手提大砍刀的民兵擔當著開路先鋒的使命。三人時而搬開攔路的倒木,時而砍斷阻路的樹枝,時而踩倒沒人高的蒿草,時而又搬掉山上滾落的石頭,忙活的滿頭大汗。

     一個鐘頭之後,一群人繞過了大架子山,感到越是接近墳塋地,山路越是狹窄難行。這個時節已經進入了中秋,樹木的葉子一天一個變化,原本蒼翠碧綠的林海,一眼望去已經悄悄侵染了點點的淺紅和淡黃的色斑。山裡的小咬、蚊子、瞎蜢,包括蒼蠅都已經敏感到了秋的寒意,紛紛尋覓著冬眠的巢穴暫避起來。只有少量的「流浪者」還在密林之中盲目的飛來飛去,但也是乏力疲憊了,即使叮在人的身上其實也沒有吸血的氣力了。偶爾鑽出密林的花花綠綠的蝴蝶,扇動著沉重的翅膀,在樹枝上,草地上和凋零的花叢中飛不了多遠就急忙落下,顯然已經力不從心了。

     一群打墓人歷盡千辛萬苦,終於來到了三株老松樹跟前。這三棵古柏的樹齡至少都在五百年之上,在地面上成等邊三角形排列,蒼勁四陰,雅若畫卷。凡是來過貝勒墳地的人都知道,看到這三棵老松柏,就等於接近墓地了。三棵古松就好像墳地的界碑,走過這三棵樹,似乎就等於步入死人的國界了。如果說把今天為韓老太太打墓的隊伍比做一條爬行在林間的長蟲的話,此刻蛇頭已經繞過了三棵樹,沿著九十度的急彎探過頭去了。韓洪濤就處在蛇頭的位置,恰在這個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韓連長像是腳踩上了毒蛇,驟然間「媽呀」一聲驚叫,嘎然止步,大驚失色,嘴唇都嚇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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