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艦的全艦大清潔已經結束，甲板上、走廊裡散發著一股清新的水氣，通風機「嗡嗡」地響著，把艙內的潮濕空氣排出去。
左布沛和吳洪坤、劉永業從外走廊順著扶梯上到前甲板。
85炮班長劉殿民正帶領全班戰士在捅炮管。
劉殿民穿著一件海魂衫，挽起袖子，喊著口令：「一二、一二……」可是擦炮桿紋絲不動。
「停！」劉殿民喘著氣，「王金鵬，你把炮油上得太多了，擦炮布被吸住了，空氣進不去，嗨，夠我們拉的了。來，同志們，轉一轉！聽我的口令！左轉……右轉……拉！」
金沙江艦支部委員會擴大會議在艦長室召開，吳洪坤和周延峰列席參加。
吳洪坤掏出筆記本，匯報基地作戰會議的內容和上級的指示。
會議一開始就在籠罩在莫名的緊張氣氛中。
左布沛明顯感到了氣氛的緊張。他知道，長期的廠修生活，即使是戰備思想再牢固的人，在那樣的環境中，緊繃的神經也會自然放鬆，而要把鬆弛的弦再繃緊，只有通過艱苦的海上軍事訓練和執勤才能達到，所以在座的雖然都是在海上馳騁多年的幹部，冷丁的轉過彎來並不容易。
吳洪坤傳達完會議精神後，大家都在思考，沒有人說話，似乎沒有什麼好說的，支委會出現了冷場的場面，這是很少見的。
左布沛知道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了。
左布沛面帶笑容，對鄭耀祖說：「鄭機電長，你們這次航行表現不錯，主機和副機都沒有出問題，看來廠修你們是下了大力氣的。剛出廠的船，新艦員比例大，能完成連續航行三十多小時，不簡單！」
鄭耀祖正襟危坐，一邊聽吳洪坤的傳達新型獵潛艇，一邊思考應該馬上做那些事，聽到大隊長的話，從沉思狀態中回過神來，說了一句套話：「這是部門全體同志努力的結果。」
「接下去的任務更加艱巨，我們要同心協力，完成任務。」左布沛趁熱打鐵，「油水可要加足哦，島上的民兵也要喝我們水艙裡的水，西沙的水可是比油還寶貴。」
「我們一定認真準備。」鄭耀祖說的還是套話。
「現在任務已經明確，各部門看看有什麼問題需要解決，人員、裝備器材的，都提出來，大隊長在這裡，大隊解決不了的，可以向基地報告。」吳洪坤掃視幹部，現在首要的是解決問題。
周延峰首先發言：「我提個建議。彈藥庫人手缺乏，是不是把吳有糧調到彈藥庫，他原來就是彈藥庫班長。」
「我看可以。炊事班人員可以從帆纜班調兩個人去。政委，你看呢？」陳新武同意。
劉永業點了點頭：「副長，你安排吧。」習慣上，艦務部門由副艦長負責，帆纜班和炊事班都屬艦務部門。
周延峰繼續說：「艦上的彈藥是不是配2。5個基數，要是配多了，彈藥庫裡放不下，反而不安全。」
周延峰說的「基數」，是指軍艦配備的彈藥量，平時軍艦隻配備1。5個基數的炮彈。
吳洪坤點點頭：「我看可以。副槍炮長你安排一下，爆破彈、穿甲彈的比例你自己定吧。」
周延峰說：「我作個計劃，請艦長審核一下。」
鄭耀祖說：「我的意見是多領一些滅火器，每個戰位多配幾個，如果這次不用，回來再還給倉庫。」
左布沛暗暗讚許鄭耀祖考慮問題的細緻和周到，關鍵時刻一個手提式滅火器可能起大作用。
「這樣吧，各部門把要補充的器材寫個清單，請副長審查一下，統一派人到後勤倉庫去領。」吳洪坤對劉永業說，「政委，你說兩句吧？」
劉永業對這次任務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平時張口就能蹦出的詞語這時都跑得無影無蹤了，他緩緩地說：「剛才艦長已經傳達了基地作戰會議的精神，我們的任務已經明確。各部門一定要發揮黨、團員的先鋒模範作用，圓滿完成任務。宣傳工作，副政委你負責一下。」
自從軍艦向海南島進發，何建華一直在猜測這次到海南島會是什麼任務。吳洪坤的每講完一句，他的緊張就增加一分，心裡就直打鼓：或許事態並沒有那麼嚴重，只是到西沙那裡轉一圈就回來。……沒關係，年年講戰備，也沒有聽說真的打戰。
聽到劉永業的話，他隨口說：「政委，您放心，宣傳方面的事我包了！」
吳洪坤看到鄺興農一直沒有說話，就問：「觀通長，你們部門有什麼問題沒有？」
鄺興農的心情很亂，情況陡然變得緊張，任務變得緊急，何日是歸期？遙遙萬里之外的廣州黃埔，妻兒怎麼辦？他沒有心情回答吳洪坤善意的問話，只是輕輕地搖搖頭。
李倫嘉瞭解鄺興農此刻的心情，故意說：「觀通長現在專心考慮通訊問題。觀通長，你的那些高密級的文件可要保管好。你的通訊密碼大隊長都不能看的。」
支委會在一片輕鬆的笑聲中結束。
大隊長左布沛參加機電部門黨小組會。黨員們看到大隊長參加會議，顯得有些侷促不安，一個個正襟危坐，腰桿挺得筆直。
鄭耀祖向左布沛一一介紹機電小組的黨員：「副機電長、主機一班長、主機二班長、艙段班長、……」
被介紹的黨員一一起立敬禮。
鄭耀祖傳達了支委擴大會的內容。傳達結束後，鄭耀祖表情嚴肅地望著在場黨員，加重語氣說：「同志們，支部提出的要求很明確，我就不再多說。在座的黨員都是班長，班長要帶領一班人完成本職工作。總之，一句話：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堅決完成任務！」
黨員們紛紛表態：堅決完成上級交給的光榮任務。
鄭耀祖請左布沛作指示。
左布沛說：「剛才機電長傳達了支委會的內容，同志們一定感到這次任務很艱巨，是吧？艱巨的任務是黨和祖國交給我們，是我們的光榮，也是我們的責任，我們黨員就要起骨幹作用，帶頭去完成。吳艦長向我反映，這次航渡，你們機電部門表現很好，在剛出廠的情況下，連續航行二天一夜，機器沒有出現一點故障，這是和機電部門全體同志的努力分不開的，特別是黨員同志的努力分不開的。在座的都是班長、老同志，是部門的骨幹，你們工作幹好了，部門的工作就上去了，你們要是有些閃失，部門的工作就會受到影響。我們黨員同志對新同志思想上要幫，技術上要帶，讓新同志盡快成長起來。聽說這次航行，新同志暈船嘔吐，你們給他們打飯、倒髒水，鼓勵他們克服困難，有的黨員連續值班十幾個小時，給新同志樹立了好榜樣。機電部門在艙內，機艙就是戰鬥崗位。軍艦如果主機不轉了，就失去了航行機動能力，如果停電了，舵機失靈、雷達聲納不能工作，軍艦的戰鬥力就會大打折扣。所以我說，機電部門的責任重大，黨員同志的責任更加重大。」
鄭耀祖說：「大隊長的指示是對我們的鞭策，作為一名黨員，要做到衝鋒在前，退卻在後。」
「任務是靠我們去完成，我們決不能在這次重要的任務中當孬種。」胡來福表示決心。
鄭耀祖最後說：「各班回去把機器檢查一遍，如果沒有問題，早點安排休息，明天還要長途航行。另外把需要領的備品列一份清單交給副機電長，統一派人去倉庫領。副機電長，我的意見多領一些滅火器回來。」
胡來福說：「領多少？」
鄭耀祖說：「領二十個吧。主機艙、副機艙、兩邊外舷走廊，還有上甲板的戰位附近都增加一些。記著要固定好。」
會議結束，戰士們離開房間。
鄭耀祖對左布沛說：「大隊長，我有事想向你匯報。」
左布沛剛站起來，又重新坐下，微笑著說：「好，你說吧。」
「機電長，我去檢查一下主機的備件。」胡來福站起來。
「老胡，你不要走。沒什麼可保密的。」鄭耀祖阻止。
胡來福站著不走了。
鄭耀祖說：「大隊長，上次大隊政治處來艦上考核幹部，聽說有人給周副槍炮長提了不少意見。」
左布沛微笑著不說話。
「其實，副槍炮長這個人是蠻不錯的。只是比較直爽，說話有些沖，還有管理部隊比較嚴格，可能得罪了人。」鄭耀祖有點不好意思，「大隊長，本來現在不應該談這件事，不過今天你參加我們黨小組會，我利用這個機會向你匯報，可以吧。」
作為海軍艦艇大隊的大隊長，左布沛對部隊幹部的構成是清楚的。由於近幾年大量從戰士中直接提拔幹部，特別是經過幾次以政治任務為由的突擊提干，幹部中農村出身的逐漸佔了大多數。最近幾年雖然陸續有院校畢業的學員分配到部隊，但數量比較少。農村出身的幹部能吃苦，工作踏實，但文化程度普遍比較低，學習軍事技術，入門可以憑刻苦學到，但要做到技術精湛、業務熟練就有困難，總體上幹部構成已經難以適應海軍水面艦艇高技術軍種的發展需要。學生出身的幹部的優點很明顯，業務精通，威信高，向心力強。當然也聽到不少的反映，主要是說知識分子清高，不好接近，聯繫面不廣。左布沛曾經和政委議論過，海軍建設和發展需要一大批高學歷有志於海軍建設人才，這些院校分配來的學員是一批難得的幹部，但如果使用不好，他們會感到英雄無用武之地，有的人可能要求轉業離開部隊。原本最近準備在大隊黨委會上研究一個使用學生幹部的方案，形成文字報上級批准的，但因為執行任務只好推遲了。
「機電長，你的意見我知道了。」左布沛說，「咱們現在說好了，這次任務結束回到軍馬崗，我請你和副槍炮長到我家吃餃子。」
胡來福問：「大隊長，請不請我？」
「你當然得去了，我們不是湖南老鄉麼？」左布沛爽快地說。
胡來福笑說：「大隊長，我得先聲明，我是不會包餃子的，我去了只管吃。」
左布沛看了腕上的手錶，表盤上長針和短針重疊在12上，揚揚手說：「時間不早了，你們檢查一下部隊，安排戰士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