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瀟瀟 奉命出征 波濤滾滾 第十七章 險情(1)
    周延峰登上指揮台,抬起左手,看看腕上的手錶:差3分鐘8點。

    這是一隻老式的大「羅馬」表,是父親的戰利品。

    周延峰到南海艦隊報到之前,父親和他有過一次重要的談話。

    「革命先烈用血肉之軀換來了新中國。」父親的話語重心長,「新中國成立後,戰爭的烽火一直在國境線上燃燒,針對中國的戰爭就沒有停息過。保衛國家的安全,維護國家的主權,給人民一個安全的生活預期,給國家一個建設發展的良好外部環境,是我們軍人義不容辭的責任,也是無上光榮的職責。」

    周延峰鄭重地點點頭,他知道,軍人的父親對他寄予多大的期望。

    父親從手上褪下佩帶多年的手錶,遞給他:「延峰,到了部隊好好幹,不要辜負了黨和人民的培養。」

    周延峰從艦橋上俯看前後甲板,小掃除已經結束了,戰士們都站在自己的戰位附近等待命令。

    8點整,周延峰一手取下送話器,一手按下了警鈴的開關。

    全艦幾十個警鈴同時響起來:「叮鈴鈴 —— ,叮鈴鈴 —— 」, 三長一短的

    警鈴在金沙江艦響起,周延峰對著送話器下達命令:「備戰備航!備戰備航!」

    命令一下達,金沙江艦像一台巨大的機器立刻按程序進入了運轉狀態。

    電工班收回了連接岸電的電纜,艙段班收回了碼頭的水管,艦務部門搬回放在碼頭的雜物。發電機啟動了,向軍艦各個戰鬥部位輸送強大穩定的直流電,各戰位的變流馬達隨即運轉,把直流電改變成電壓和頻率各不相同的交流電,以滿足儀器武器的需要。電羅經啟動了,聲納開始工作了,電台開通了,大小炮管俯仰轉動,雷達天線呼呼旋轉,供油供水系統啟動了,通風系統啟動了,各艙室燈火通明,主機備車,舵系統檢試……水兵們按照部署緊張而有序地做著出航前的準備工作。如果把軍艦比作人的話,此時的金沙江艦就像是一個站在起跑線上的運動員,動員起每一塊肌肉,緊繃著每一根神經,進入高度亢奮狀態,只等發令槍一響,就會全力以赴向前衝刺。

    周延峰掛上送話器,下了指揮台,到甲板上檢查槍炮部門的備戰備航工作。

    前甲板的85炮炮衣已經脫下,班長劉殿民正帶領班裡戰士在檢試。

    周延峰站在船頭,注意觀察主炮班的工作。

    渾圓的鋼鐵之塔像一隻威風凜凜的老虎蹲坐在甲板上,沐浴在冬天柔和的陽光下,粗大的炮管像一柄出鞘的巨大寶劍,使人感到有一股凜冽的寒氣向四周擴散,整艘軍艦因此顯得虎虎生威。

    炮塔內傳出一陣輕輕的「嗡嗡」聲音,炮管緩緩地向左舷轉動,隨後又慢慢地指向天空。黑森森的炮口邊緣在陽光下反射出一圈耀眼的光芒。周延峰看著這一切,心裡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他知道,當炮彈破膛而出,挾著雷火飛向目標時,是足以讓任何敵人膽寒的。

    周延峰轉到炮塔後面,瞥見劉殿民站在炮塔中間,高低、方位兩個瞄準手正聚精會神地操炮,便轉過上甲板外走廊,來到中甲板。

    中甲板前部是2座雙聯裝25毫米自動炮。25炮單人操作,電動調整高低和方向,操縱靈活簡便,反應靈敏,採用鏈式彈夾,射速快,用於對付近距離目標和低空目標,具有很強的殺傷力。25炮炮座近似六邊形,防護板優美的曲線,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令人賞心悅目。

    2座25炮編成一個班,班長是朱立安,戰士叫萬文意。萬文意是去年底剛上艦的新戰士,他手裡拿著一把油壺,正彎腰從炮座底下的小窗口給傳動齒輪加油。

    周延峰走近前問:「小萬,在加油?」

    萬文意直起腰,立正:「是,副槍炮長。」

    周延峰低頭看了看甲板,說:「齒輪的潤滑油不能加得太多,注意不要把油

    滴到甲板上。」

    「是。」萬文意說,「我們經常唱『愛護軍艦象愛護眼睛一樣』。」

    周延峰從心裡喜歡這個機敏的小戰士,但仍扳著臉,說:「還要記住,武器裝備是水兵的第二生命。」

    「明白!」萬文意說。

    周延峰掉頭看見右舷的25炮座上沒人,便問:「你們班長呢?」

    萬文意的目光從周延峰的肩頭越過。周延峰回轉身,看見朱立安從雷達室出來,嘴裡正咀嚼什麼。

    朱立安發現周延峰站在炮位前,喉結滾動了一下,把食物嚥下肚,緊跑幾步回到炮位。

    周延峰的臉沉下來,兩道濃眉揚起,厲聲地問:「你上哪兒去了?」

    朱立安囁嚅地說:「我,我……」

    「備戰備航的鈴聲響過這麼長時間,你還沒有到位。」周延峰轉身離開,又迸出一句,「磨磨蹭蹭,你還像個班長嗎?」

    信號班長陳偉國評價說,槍炮部門有兩個寶貝,一個是劉殿民,一個就是朱立安。

    劉殿民表面上給人一種拉裡邋遢的印象:內務整理不好,衣服只要還能穿得出去,就絕對不洗,襪子髒了,往床底下一塞,幾雙襪子穿一遍,再輪著穿第二遍,一定要等到周延峰從他的床底下拉出一窩臭襪子,當著班裡的戰士批評他自己不講衛生,還影響別人健康時,他才肯把這些襪子一次性洗掉。劉殿民的精力太過旺盛,喜歡幹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夏天午休時,部隊都在休息,他能在游泳池裡泡上一中午;晚上熄燈後,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偷偷溜出去抓小鳥。為了這些事,周延峰很傷腦筋。不過劉殿民嘴甜,有點小聰明,在幹部面前能討巧,惹出事來往往只是挨批評幾句了事。

    朱立安則不同。他軍容整齊,內務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可就是不愛動腦子,做事慢慢騰騰的。部隊出隊列操走齊步,他的腳步總是沒法跟口令合拍,轉向時也總比別人慢半拍。最要命的是朱立安打油漆,簡直就是一場災難,如果是打隔牆,他能把油漆塗到頂棚上,要是打天花板,滴下的油漆會把地板弄成滿天星。諸如打甲板漆、地板漆這樣的全艦性油漆作業,孫敬國從來都是點名要劉殿民,指名不要朱立安,朱立安倒也落個自在。朱立安對吃很有偏愛,有事沒事總愛往伙房跑,節假日改善伙食,常常主動要求幫廚,為的是可以一飽口福。

    在部隊已經好幾年了,朱立安的河北口音還是很重,有些調皮的戰士就故意模仿他的話,為了不給那些調皮鬼表現語言天才的機會,朱立安平時就盡量少說話,可能是無意中養成了少開口或不開口的習慣。他如果受到批評,不會像劉殿民那樣找各種理由為自己申辯,只會「是,是」的答應,這也讓周延峰很撓頭。因此周延峰只批評他兩句就離開了,他知道朱立安也回答不出所以然來。

    代艦長吳洪坤腰板筆直地站在艦橋上,寬臉膛上的長眉舒張開來,從軍艦的最高處俯視甲板和碼頭上的艦員活動,一股久已淡漠的軍人豪情從心中油然升起,幾個月來的灰暗情緒一掃而光。雖然有些新艦員的動作還不夠熟練準確,但戰士們飽滿的精神面貌,生龍活虎的姿態,使整艘軍艦充溢一片陽剛之氣,如果經過嚴格的訓練,嫻熟的軍事技術加上良好的武器裝備,金沙江艦就是一座堅不可摧的海上鋼鐵堡壘。

    「不,我不能轉業。」吳洪坤在心裡對自己說,「我不能就這樣離開海軍部隊。這次任務完成後,我要直接到基地找司令員,請求繼續留在海軍工作,即使當一名參謀做做具體工作也行。」

    20分鐘後,各部門的部門長服裝整齊,陸續上指揮台向吳洪坤報告備戰備航情況。

    最先報告的是航海長李倫嘉,他的報告詞簡明扼要:「報告艦長,一部門備戰備航完畢。各種儀器正常。電羅經30分鐘後指向誤差可穩定在2度以內。航海長李倫嘉。」

    最後報告的是機電部門,當鄭耀祖把右手舉到帽簷敬禮時,吳洪坤瞥見他露出袖口的手臂上有幾點黑色的油漬。

    鄭耀祖的報告詞比較長:「報告艦長,五部門的備戰備航情況如下:主機輔機試車運轉正常,消防系統水壓正常,二號通風機有故障待排除。人員到齊,請指示。機電長鄭耀祖。」

    「知道了。」吳洪坤還禮回答,接著詳細詢問了試航要修理項目的工作安排,鄭耀祖一一作了回答。

    最後吳洪坤對鄭耀祖說:「機電長,軍艦航行過了虎門以後,再修理人力舵。」

    「明白!」鄭耀祖請示,「艦長,航行時我計劃搞一些堵漏訓練,會不會影響艦上的工作?」

    吳洪坤說:「可以,到時候再請示。」

    「是。」鄭耀祖回答。

    吳洪坤對鄭耀祖的報告很滿意。看得出這個面皮白淨眉清目秀的軍官與眾不同,既有良好的軍人素養,又有技術幹部所必須具備的細緻作風。作為一個指揮員,再也沒有比看到優秀部屬更令人欣慰的了。一名優秀的幹部能把一個部門帶好,帶出一個良好作風的部門,帶出一個讓人放心的部門,帶出一批優秀的部屬。有這樣的部門長,你不用擔心這個部門哪個機械出了故障,哪個兵又給你捅了簍子。更重要的是,優秀的幹部就像一把銳利的鋼刀,能帶領下屬劈荊斬棘戰勝任何困難,完成指定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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