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瀟瀟 風雲驟起 備戰黃埔 第十六章 軍港之夜(1)
    鄭耀祖一行人有說有笑朝軍人服務社走去。

    迎面走來一位戰士舉手敬禮:「副槍炮長、副機電長,去服務社啊。」

    周延峰舉手還禮:「是的。」

    鄭耀祖隨口問道:「他是誰?」

    「他叫袁煥柱。」周延峰說:「Y336運輸船的報務班長,是籃球隊的主力,去年10月我們一起在艦隊『批林批孔學習班』學習的,還是老胡的老鄉呢。」

    鄭耀祖說:「能進那個學習班的可都是尖子,也難為他了,天這麼黑也能認出你來。」

    忽然胡來福放低聲音說:「我看見有人從影寡婦家裡出來,好像是……」

    鄭耀祖打斷了他的話:「老胡,看不清就別說。」

    影寡婦名字叫王彩影,丈夫死於一次事故。

    大家不再說話。

    天色已經黑了,路上行人稀少,幾盞昏黃的路燈在夜風中搖搖晃晃「咯吱咯吱」作響。

    軍人服務社設在一個舊倉庫內,是部隊營區唯一一家小型百貨商店。

    軍人服務社售貨員叫安青芍,讀音和京劇《沙江濱》裡的主角阿慶嫂相仿,加上人長得漂亮,口齒伶俐,應對自如,大家都稱她為阿慶嫂。她丈夫也是湖南人,也姓胡,和胡來福同一年入伍,提干當了彈藥庫排長。1967年夏季,中國大地刮起了一股「抓軍內一小撮」的歪風,廣州地區的一些造反派組織乘機衝擊軍事機關,搶奪軍事武器。一天深夜,當地的造反派到彈藥庫搶奪武器,胡排長出來阻止,被造反派一槍打中胸膛,當時安青芍的女兒出生剛滿月。部隊追認胡排長為烈士,並把她們娘倆接到黃埔,安排安青芍在軍人服務社工作。

    部隊是清一色的男性天下,年輕女子可謂是鳳毛麟角,安青芍由於情況特殊更加引人注目,有些戰士有事沒事總愛往她家跑。對於來到家中的戰士,不管是不是老鄉,不管認不認識,安青芍總是笑臉相迎。戰士有願意向她說心裡話的,也有的是說笑話解解悶的,更有膽大的,說出兩句稍微出格的話,安青芍總是不羞不惱。她耐心聽戰士們的傾訴,聽他們講軍營的新聞,替這些遠離父母的孩子縫個紐扣,補補衣服,用女性的溫馨化解戰士的愁緒。水兵到她家,一般是不空手,總要帶點東西,軍艦下午發了水果罐頭,晚上就會有菠蘿罐頭出現在她家的桌子上,哪艘船晚飯吃包子,她家的碗裡就有冒熱氣的包子。軍艦上要是打紅色的地板漆,她家的地板就是紅的,軍艦上打草綠色的甲板漆,她家的地板又改成了綠色。胡來福曾經開玩笑地說:「金沙江艦有什麼,阿慶嫂的小茶館就有什麼。」

    夜間的服務社裡只有二、三個戰士在買牙膏和香皂等日用品,有些冷清。

    胡來福領頭進了商店,站在櫃檯裡的售貨員先打招呼:「老胡,你們來了。」

    「阿慶嫂,怎麼光叫老胡,不叫老周。」周延峰打趣道。

    「你是誰?我不認識。」售貨員不買賬。

    「阿慶嫂,人剛來茶就涼,不帶這樣的。」周延峰拉下臉來。

    售貨員打量了一下鄭耀祖,說:「這位是鄭機電長了。」

    「你怎麼知道?我可從來沒有和你說過話。」鄭耀祖感到奇怪。

    「不是叫我阿慶嫂嗎,我會察言觀色。」售貨員說,「看你白白淨淨、文質彬彬的,就知道是從大地方來的。」

    鄭耀祖對周延峰說:「看來阿慶嫂挺瞭解情況的。」

    「機電長,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是杭州人,聽說你的愛人很漂亮。」安青芍眼睛沒有離開鄭耀祖。

    「你又沒有見過,怎麼知道我那位很漂亮?」鄭耀祖直視安青芍。

    安青芍說:「蘇杭出美女嘛。」

    「阿慶嫂真會說話。」鄭耀祖開心地笑了,「就借你的吉言吧。」

    周延峰說:「阿慶嫂,你可以當個『克格勃』了。」

    安青芍說:「我不是『克格勃』,我是中央情報局的。」

    鄭耀祖說:「看來我們艦上的事你都很清楚,是誰給你送情報的?」

    安青芍不正面回答:「鄭機電長大駕光臨,是不是要買點什麼?你們馬上要回軍馬崗了,買點東西留作紀念吧。」

    「這麼說不買不行了?」鄭耀祖仔細觀看陳列在玻璃櫃檯裡的商品。

    安青芍建議:「機電長,買條尼龍表帶吧,冬天天冷,帶上它就不會冰手的。」

    「既然是你介紹的,就買一條吧。」鄭耀祖欣然同意。

    安青芍讓鄭耀祖把手錶解下來,看了一眼,說:「機電長戴的是『上海』牌手錶。」說著熟練卸掉金屬坦克表鏈,換了一條黑色的尼龍表帶。

    四個人離了服務社回到碼頭,孫敬國正在碼頭上轉悠,看見周延峰回艦,就把值勤袖標脫下來交還給周延峰。

    副艦長陳新武走過來,對鄭耀祖和周延峰說:「機電長、副槍炮長,你們過來一下。」

    鄭耀祖知道沒有好事。

    「鄭道光和劉殿民跑到勤務連打架,把人家打得不輕。」陳新武說,「勤務連的郭指導員到政委那裡告狀,說是把他們的戰士嘴角打破了,鼻子打出血了。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們的戰士跑到人家那裡去打架,總是理虧的。」

    軍艦廠修,不搞訓練不搞戰備執勤,部隊本來就不好管理,修船時間不斷延長,部隊的紀律越加鬆懈了,那些老兵時不時就給你出點麻煩,陳新武為這個撓頭不已。

    「這兩個老兵,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回來後好好克一頓。」陳新武知道對這兩個油條兵,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李倫嘉等三個人從中甲板梯子上去,進了海圖室。

    陳新武也回到艦上。

    鄭耀祖和周延峰在碼頭站著。

    果不其然,從樹影中出現兩個健壯的身影,急急向碼頭走來,看到鄭耀祖和周延峰,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

    事情再簡單不過了。

    勤務連籃球隊也是一支強隊,但是和金沙江艦的籃球隊比賽,雖然每場比分不同,結果只有一個字:輸。勤務連的戰士一直不服氣,特別對坦克一樣在場上橫衝直撞的鄭道光頗有微詞。

    鄭道光有一個遠房弟弟叫鄭道榮,去年參軍分配到招待所,今天上午在觀看金沙江艦和Y336船的比賽時,扯大嗓子為金沙江艦和鄭道光加油。鄭道榮的旁邊是勤務連碼頭班的3個肇慶籍的戰士,看不慣鄭道榮的樣子,有一個戰士諷刺道,那個「坦克」打球夠爛的,沒有技術含量,只會亂撞人。

    鄭道榮聽了不高興,反諷道,打不過人家就罵人,算什麼本事。三言兩語雙方就爭吵起來,場上球賽結束了,場下他們還在爭得臉紅耳赤。鄭道光看到鄭道榮在和3個人吵架,怕他吃虧,就過來幫忙。鄭道光瞪著牛眼,粗大嗓門加上警告的口吻,對方完全無法接受,沒有幾句話就談崩了,鄭道光威脅要用武力擺平這件事,對方也不甘示弱,於是當場約定晚上七點在孫中山紀念塔後面樹林裡,鄭道光一人對陣碼頭班的三個人,決一雌雄。

    雙方準時到達約定地點,見面後二話不說,立刻開打。鄭道光雖然虎背熊腰,力大無窮,但畢竟一拳難敵三手,漸漸落在了下風。正好劉殿民在樹林裡抓鳥,看到鄭道光打不過人家,就放了手中的鳥,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前,拳頭就落在勤務連戰士的身上了。

    一場混戰以勤務連的三個戰士落荒而逃宣告結束。鄭道光和劉殿民拍拍身上的灰土,到水龍頭下洗了臉和手,整了整軍裝,又在外面逛了一圈,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碼頭。

    兩個戰士並排站在兩位部門長面前,低著頭一聲不吭。

    勤務連的郭指導員從軍艦下到碼頭,走到鄭道光的身旁,用拳頭捶了捶鄭道光寬大結實的胸脯,說:「好身板!我說四毛五怎麼能打過一塊零七的?」說著搖搖頭走了。

    陸勤人員每天伙食費是4角5分,海勤人員是1元零7分,郭指導員才這麼說。

    「劉大班長,我也不批評你了,現在也不許關禁閉了,罰站總可以吧,你今天就在碼頭給我站一晚上!」周延峰聲音不大,口氣嚴厲。

    劉殿民剛要分辯,周延峰下達口令:「立正!……向右轉!……齊步走!……立定!……向左轉!」

    兩個戰士面朝軍艦站住了,他們面前正好是軍艦的舷號「393」。

    「王金鵬,過來!」周延峰對正在值武裝更的戰士喊道。

    王金鵬端著半自動步槍走過來,立正:「副槍炮長!請指示!」

    周延峰命令道:「你們班長就交給你了。看住他,不許走動,不許講話!」

    「你現在就聽武裝更的吧。」周延峰轉過身對劉殿民說,「他什麼時候讓你回軍艦就寢,你就什麼時候解除處罰。」

    王金鵬立正請示:「副槍炮長,他們要站多長時間?」

    周延峰伸出左手攤開,意思是罰他們站50分鐘。

    鄭耀祖伸出兩根手指。

    周延峰明白鄭耀祖的意思,這兩個活寶都是老兵,又是班長,今天晚上部隊休息,碼頭上人來人往的,鄭耀祖是不想讓他們太掉份。

    周延峰低聲說:「就按機電長的意思辦吧。」

    鄭耀祖朗聲說:「鄭班長,你就和劉班長一起站吧,他站多久,你也站多久,好好研究研究393該怎麼寫。」

    兩位部門長跨過船舷上艦。

    陳偉國和吳有糧手裡拿著臉盆,肩上搭著毛巾,從洗澡房出來回到碼頭。

    陳偉國看到碼頭角上的兩個身影,知道這倆小子又闖禍了。

    「喂,兩位夥計,想什麼呢?別想不開啊。」陳偉國走過去故意端詳道, 「千萬不要跳海哦。我們艦只有我們4個68年老兵,你們要是跳海了,四大金剛成了二大金剛,這可是金沙江艦革命事業的重大損失啊。」

    劉殿民氣的直跺腳。

    「劉大班長,你整天就像打了雞血,老是這麼興奮。」陳偉國揶揄道,「跺腳不要使這麼大勁,小心把碼頭跺塌了。」

    吳有糧拉了拉陳偉國的胳膊,兩個人笑著上了軍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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