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瀟瀟 風雲驟起 備戰黃埔 第十五章 小加餐(1)
    到廣州辦年貨的劉居生一行人回到碼頭時,已是下午4點多鐘。有好幾天沒有露臉的太陽顫顫地掛在皂角樹樹梢,把一片橘黃色的光芒投射到珠江中,色彩豐富的粼粼波光給珠江增添了許多生氣。

    劉居生指揮戰士把裝東西的麻袋放好,找到周延峰說:「經濟委員同志,這些年貨交給你了,辛苦了。」

    和人民解放軍所有的基層連隊一樣,金沙江艦設有革命軍人委員會,按照慣例,副艦長是革命軍人委員會主任,周延峰是革委會的經濟委員,負責監督軍艦的伙食費開支。艦艇部隊的伙食標準高出陸勤部隊不少,伙食費中每天有一角五分錢的水果費,艦上用這部分錢和節餘的伙食費尾子,不定期買些水果、罐頭、糖果等付食品,分發給艦員。

    周延峰大聲招呼傳令兵。

    槍炮部門的測距兵劉見齊從他背後閃出來,問:「副槍炮長,是不是通知各部門來領糖果?」

    「通知每個部門來二、三個人,領過春節的糖盒。」周延峰說。

    各部門把糖盒領走後,周延峰讓文書給4位艦首長各送去一份,剩下的6份用麻袋裝好,讓劉見齊送回軍需倉庫。

    周延峰長吁了一口氣,走進中走廊,準備洗個冷水澡。

    艦艇上的伙食標準是三菜一湯,用餐實行分餐制。開飯前炊事班把菜用三角鋁盤分好,每人一盤菜,飯和湯自己打。

    軍艦靠碼頭,如果天氣好,艦員們就在碼頭就餐,要是颳風下雨,就在軍艦背風的一舷找個地方用餐。水兵們或單獨、或幾個人圍在一起,把菜盤放在地上,往下一蹲,低頭各吃各的飯。海上航行停泊,用餐的地點在後甲板,部門幹部則在自己的艙室裡用餐。會議室是艦首長專用的用餐場所,當值的傳令兵把菜盤端到會議室,飯和湯用面盆打好,送到會議室。

    節日加餐或週末小加餐,通常以班為單位,六個人湊成一桌,把菜和酒領來,圍成一圈用餐。

    明天可能是最後一次試航,副艦長陳新武吩咐軍需晚餐加幾個菜,每桌兩瓶啤酒,改善伙食。

    周延峰沖完澡,穿好衣服拿著搪瓷碗上碼頭時,部隊已經開飯了。槍炮部門的幾個班長看到副槍炮長端著碗在找位子,紛紛從各自的圈子裡站起來相讓。

    劉居生的聲音從碼頭角傳來:「周副槍炮長,歡迎加入我們的隊伍。」

    周延峰循聲望去,劉居生的圈子只有4個人,就走過去在他們的圈子裡蹲下。

    周延峰夾起一塊白斬雞,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往嘴裡送。

    「沒有問題的,老周,這白斬雞是專門為你準備的,是蒸透的,沒有血的。」劉居生說。

    周延峰夾起一塊雞肉仔細看了看,咬了一口,感覺肥而不膩,柔滑可口,便說:「還真的沒有血絲,還挺香的。軍需,你還真的有一手。」

    「誇獎啦。」劉居生的臉上漾開笑容。

    「廣東人又黑又瘦,你卻是白白胖胖的?」周延峰說,「軍需官,我嚴重懷疑你把我們的伙食都吃進了你的肚子。」

    「你們不懂吃的竅門啦。」劉居生夾起一塊雞屁股送到嘴裡,「雞肉是屁股肥了,魚是魚尾香了,豬是蹄筋脆了,還有,別看豬尾巴都是骨頭,其實味道很香的啦,多吃可以補腰壯腎啦。這些平常人不愛吃的零碎,其實都是好東西的。」

    「看來吃的學問大去了,改天得好好向你請教請教。」周延峰半真半假地說。

    「不敢不敢,我也是只懂一點點啦。」劉居生打起了哈哈。

    「軍需,不是有個說法,叫『吃形補形』,那吃了雞屁股補什麼?」周延峰追問。

    「這個問題現在不好講。」劉居生搪塞說,「來,喝酒。」

    劉居生端起盛有黃色啤酒的搪瓷碗。

    「你不是說這是馬尿,喝不慣嗎?」周延峰說。

    「倉庫裡有紅葡萄酒,政委不讓拿出來,只好湊合湊合了。」劉居生放低聲音。

    說起酒,「金獎白蘭地」是金沙江艦另一個經典話題。

    在海軍司令部組織的遠程海上綜合演習中,金沙江艦表現突出,受到演習指揮部的通報表揚。軍艦遠航回到南川軍港後,劉艦長指示軍需安排一次高質量的會餐,還特別吩咐每桌發兩瓶紅酒。劉居生到軍人服務社買回了10箱「金獎白蘭地」酒,晚飯加餐時每桌發兩瓶。當時鄭道光在主機一班當戰士,班長是胡來福。鄭道光雖然上艦一年多時間,按道理也算是不老不新的兵,平時軍艦加餐基本只喝啤酒或低度紅酒,大家對他的酒量也不摸底,看到鄭道光把一瓶「白蘭地」灌下大半瓶,還臉不變色,不少人都為他的酒量稱奇。

    晚間熄燈就寢,艦值日到士兵住艙查看就寢情況,發現主機班的戰士少了2名,而且更要命的是,誰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這下子事情鬧大了,機電部門馬上派出人員四處尋找,老鄉、來隊家屬房、甚至岸上的澡堂、廁所,凡是他們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不見一點蹤影。正當幹部們火急上房的時候,有人回憶說晚飯後好像看到鄭道光下了機艙,胡來福急忙下到機艙,果然看到鄭道光和另一名戰士正躺在主機旁的鋁板上呼呼酣睡。

    原來鄭道光在喝金獎白蘭地時覺得很好入口,卻不知道白蘭地和地瓜酒不一樣,酒精度達到40度,很有後勁,加上喝得狠了點,一會兒就覺得天旋地轉,尋思喝醉酒領導知道了肯定要挨批評的,就躲到主機艙休息一會兒,可是畢竟不勝酒力,一到機艙就倒在鋁板上睡著了。

    一場虛驚過去了,軍需因為買「金獎白蘭地」的事被劉艦長狠狠地克了一頓。從此以後金沙江艦加餐改善伙食,只上啤酒,能享受紅酒和白酒的只有艦首長和個別嗜酒的幹部。

    現在,在主機一班和艙段班的圈子裡,主機一班長鄭道光正和艙段兵王國強過不去。

    王國強耷拉著腦袋,一個勁地往嘴裡扒飯,一聲不吭。

    王國強喜歡吃用肥肉蘸糖炸成的「古老肉」,在伙房拿菜時和炊事兵趙萬和說好,多拿了一盤古老肉,把炸小黃魚留在伙房。

    鄭道光是海南漁家子弟,祖上世世代代在海上打魚,他就是吃魚長大的,可以說是嗜魚如命,看到相鄰圈子裡的戰士在津津有味吃魚,可是自己桌上沒有魚,就明白是王國強在搗鬼,不禁火冒三丈,兩眼瞪得像牛眼,用筷子點著王國強的鼻子喊道:「他媽的,新兵蛋子,上艦才幾天?滾一邊去!」

    「道光,又罵人了。不就是沒有魚吃嗎?喏……」相鄰的鄭耀祖回過身,用筷子頭點了一下鄭道光的手,「要吃魚找軍需去。」

    鄭道光氣呼呼地站起來,端著碗來到碼頭角。

    周延峰招呼說:「道光,你可不能生氣,皇帝一生氣,老百姓可就要遭殃哦。」

    鄭道光的名字和清朝一個皇帝的年號相同,所以幹部和老兵有時不用主機一班長的稱呼,而是半開玩笑叫他「皇帝」。

    鄭道光在幹部面前不好繼續發作,緊繃的臉鬆弛下來。

    劉居生把炸黃魚的盤子往鄭道光跟前一推:「我們都不愛吃魚,這盤魚歸你了。」

    鄭道光說:「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夾起一條魚送進嘴裡,魚頭從右嘴角送進去,整條魚慢慢沒入寬大的厚嘴唇裡,渾厚的腮幫蠕動著,幾秒鐘後,一條完整的魚骨架從左嘴角吐了出來。

    周延峰第一次看到鄭道光的吃魚功力,大為驚奇:「皇帝,你的嘴簡直就是一台吃魚機器。」

    「我爸說,漁民海上捕魚,手是最忙的,要搖櫓,又要拉網,還要掌帆繩。沒有工夫用手抓魚吃,所以漁民吃魚從來不用手。」鄭道光不無驕傲。

    周延峰微笑著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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